死掉的夜魇尸体掉在了树下,他趴在树上一动不动,听着下面越来越多的啃咬声。
幸好他的乌焰还能用,他先是用低温火焰把伤口清理并消毒,用布条包扎了起来,又剥开树皮弄了汁液抹在上面,以避免散发的血味吸引那些怪物,就这样他等了接近一小时。
现在下面的攒动停止了,越臣凉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伸长脑袋朝树下看去。
林地里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音。
通过刚才树上的观察,他也知道了现在这座森林就是在那座萨甸岛上,他和陆英招已经从地下回到地上了。
越臣凉顺着树干滑下来,蹑手蹑脚地绕过夜魇的尸体,它已经被彻底啃干净了,只剩下惨白的骨架和几根带血的羽毛。
他穿行在棕黑的灌木丛中,尽量避免走到林地上,那里是蠕虫和夜魇的地盘,一但踏上去就会被攻击。
越臣凉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些诡异的红树都是从地下钻上来的,那么生活在米格镇的居民岂不是全都遭殃了,这些恐怖的蠕虫和夜魇会把他们全杀死的。
紧接着,越臣凉就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老师枭还在小岛边缘,虽然他说过他会藏起来的,但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萨甸岛上基本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越臣凉忽然有些紧张,博格已经年龄很高了,加上这片红树林对御因的压制,博格一个人穿过危险是很大的。
他不希望老师有任何受伤,虽然登岛初期的重逢很短暂,但再次见到昔日的老师,越臣凉真的很高兴,过去大山里的抛弃都一并忘记了。
如果现在给他一个心愿,他的愿望就是和老师重新坐回院子里,在秋日的晚霞里喝茶。那样的时光很美好,能勾起他对一切美好的回忆。
噼里啪啦,一阵枯叶燃烧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前面烧叶子,还是堆起来烧。
越臣凉放慢脚步,藏在一棵红树后面朝外看。
一个枯瘦的老头坐在满是树叶的废墟里,在他前面竖着一张画架,上面用铁夹子夹着一张白纸。那人的右手正在画纸上摸索,每擦动一次就会出现一条黑线。
越臣凉注意到,他的右手燃着紫色的火焰,随着微风的吹拂不断飘摇。
越臣凉从红树后面走出来,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轻声开口,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老头作画的右手颤抖了一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是臣凉吗?你终于来了,你帮我看着周围,别让那些家伙挡住我作画。”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没转过头来,右手一刻不停地在纸上忙活,一道又一道黑灰线条在白纸上出现,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
“你不是在小岛边缘吗?为什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很危险的,那些家伙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离开这里——”
越臣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老师紧盯着画纸的双眼一片血红,里面的瞳孔被什么东西摧毁了,老头的眼睛已经瞎了!
他猛地摇晃了一下,心痛的简直要裂开。
“枭,不要画了,我们走出去吧。”
越臣凉颤抖着,把左手伸到老头眼眶上,极其缓慢的擦去上面凝固的血痂,他注意到,老头的眉毛白了半截。
“臣凉臣凉,他们不让我走,我必须画完才能走,旧神剜去了我的双眼,我只能把脑海里的景象画出来。
你们要的答案就在画里。”
枭发出的声音极度痛苦,但作画的手却没停下来。
越臣凉的心刹那间坠落深渊。那名走火族死了不代表结束了,还有人伤害了他的老师。
那个家伙也许是旧神,也许是某种可怕的东西,但他把老头的双眼剜去了,无论他是神是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忽然,越臣凉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航线图,上面那行句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
“静待画者的疯狂,以生命之火描绘出歌舞升平的年轻帝国。”
越臣凉的双眼渐渐爬上冰霜,原来“画者”就是指的他的老师,旧神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但他却没能发现,所以才导致老头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见鬼去吧!!”
他猛地跑上前,把端坐的老头拉起来,往背上一扔,然后朝树林里猛跑。
在枭的右手脱离画纸的一瞬间,空中的气流忽然暴乱起来,越臣凉感觉有千万把刀悬在了他的头顶,下一秒就要降落下来。
“臣凉,快停下,快停下!我们走不出去的!”
枭声音里的恐惧更明显了,越臣凉能感受到枭身体的颤抖。但他双腿的速度没有减慢,反而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两侧的红树急速倒退。
就算是天国的神来了也不好使。
他什么也不管了,他只希望把老师送出去,送到蓝疆最好的医疗院,说不定老师还能重见光明。
是那名该死的旧神啊,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大,还要走火族来献祭生命才能复活。但却让自己的老师受到了伤害,杀它一百遍都不够!
枭手里的画纸在风中哗啦作响,越臣凉感觉老头圈住自己脖颈的胳膊正在颤抖。
这种感觉很熟悉,当年幼小的他就是这样趴在枭背上跨越群山的,只不过现在两人的位置互换了。
在两人奔跑的背影后面,幽暗的树林中,无数双绿色的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