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废墟(1 / 2)

奈文魔尔 游一更 0 字 2021-04-30

经历过噩梦般的毁灭场景后,阿切尔?布雷兹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间,她感到身体很重,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有火焰燃烧空气的声音,有石块在土壤中碾压的声音,有男女间亲昵的交谈声,还有……奈文魔尔那低沉的耳语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从黑暗中恢复了意识,第一个感受就是腿部传来的强烈触痛——她感觉自己的右腿骨折了,或者比骨折更糟糕。

缓缓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破碎的石块之间,耳边放着一只拳头大的金属小壶,壶壁上的盖子被掀开,露出一块玻璃罩,一小片温和的荧黄色光芒从罩子里散发而出。

那是奥德利克军队制式的高级装备——光壶,壶中饲养着几只特殊炼金生物,它们是一种会发光的眼球,但在极小的密闭空间中会陷入沉睡。需要令它们醒来时只需要揭开盖子,眼球看见玻璃罩外的任何景物都会陷入脱困的错觉,快速达到照明效果。

是谁替她打开了光壶?

借助光壶的探照,阿切尔打量了一圈周遭的景象,确认自己正处于一间残缺房屋的墙角,四周填满了巨大的苍白建筑残骸。

作为容身之处,这块类似地底的区域不见天日,只有十余平方公尺的活动空间。虽然她不知自己被埋在什么地方,但幸运的是周围有几处半人高的漆黑窟窿,也许能成为连往外界的通道。

阿切尔试图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她身上的伤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不仅腰腹割裂、右腿骨折,左肩似乎也被崩毁的建筑砸伤,半边胳膊失去了知觉。好在她发现,一些严重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了起来。

是谁做的?阿切尔疑惑地皱起眉毛,就在这时,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某种鞋底踩在碎石上发出的声音,在这极为寂静的狭小空间里,这股动静染上一丝惊悚的味道。

阿切尔屏住呼吸,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几乎是在她坐起的同一时刻,一双有力的大手从正对着她的窟窿里探出,将几块石头划拉到一边——

首先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对牛角,然后是铁青色的头盔和面罩下的眼睛。

在阿切尔看见这名戈勒狂战士的一瞬间,狂战士也发现了她。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阿切尔的吟唱。

虽然不知道这名陌生的狂战士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的石窟中,但狭路相逢,她必须在几乎无法行动的情况下杀死敌人。

与阿切尔一样,被崩坏街道卷入地底的狂战士也没想到会碰见奥德利克人……他原本在附近的街道上游弋,大地却忽然颤动起来,紧接着整条街道就被山崩地裂般的建筑碎块淹没了。

眼看着一团炽热的火弹已经成形,狂战士钻出洞窟,一手将圆盾顶在面前,另一只手将短斧掷向面前的女魔法师。

火弹术击中圆盾,爆发出一片小规模气浪,却也将不少细碎的石块和灰尘震落下来,而狂战士的短斧则旋转着劈到了阿切尔身后的墙壁上,斧刃划过时撕开了她的左肩肌肉,溅起一抹血花。

阿切尔痛哼了一声,抬起右手打算吟唱下一条能够快速成形的法术,但无奈的是这块地形实在过于不利于魔法师战斗,狂战士跨出两步便冲到了她的身前,挥动圆盾砸在她的脸上。

无论是作为魔法师还是贵族小姐,阿切尔都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大力钝击,她只感觉眼前一黑,在剧痛中险些失去知觉——她的脑袋被猛力挤压在冰冷的铁盾和坚硬的墙壁中间,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眼睛里。

狂战士打断她的吟唱后,用圆盾顶住她的脑袋,然后拔出腰间的第二把短斧,干净利落地砍在阿切尔的右手小臂上,这一斧直接将她的纤细手臂剁了下来。

“啊——”

前所未有的强烈痛楚令阿切尔的昏沉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痛苦地吼出声来,怒视着狂战士,但不幸的是,她的左手没有知觉,右手则已经被砍断,根本无力作出任何反抗。

“奥德利克女人……”

将盾牌移开,狂战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俯视着阿切尔,由于呼吸过于急促,甚至有一缕口水从他嘴里流出,沾到了棕色的蓬松胡须上。

此时,阿切尔的模样看上去凄惨不已,但左臂脱臼和右臂断裂并不影响狂战士高涨的生殖冲动——以大部分戈勒人的审美标准,只要留着阿切尔的胸脯和下体,就算把四肢、头颅全部削掉也没有关系。

阿切尔眼睁睁看着他抓起自己的月白色长袍,衣领至衣襟都被撕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一块乌青色的图案。

望着阿切尔胸口的图案,狂战士不由愣住,就在这短暂的失神间,一支无声的箭矢扎在他的脖颈上。

狂战士怒吼起来,疼痛使他的战意和破坏欲达到顶峰,他抓着阿切尔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到一旁,然后转身寻找偷袭者。

希尔?曼文林蹲在一处洞窟的入口,第二支箭已在弦上。

狂战士抡起短斧掷向银发女人,然后纵身向她扑了过去。与此同时,黑色的箭镞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射来,将他的圆盾、头盔连同脑袋一起洞穿,硕大的头颅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挥动龙角弓砸飞旋转的短斧后,银色姬跨过狂战士的尸体,快速来到阿切尔的身前,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势。

“希尔将军……我们在什么地方?”

阿切尔的视线有些模糊,左边的眼睛里沾满了粘稠的红色鲜血。

希尔摇摇头,语气十分疲惫地说:“我不清楚。”

她顿了顿,说:“奈文魔尔和隐秘女士的交手造成极大的震荡,这股震荡破坏了大片的街道,将这一带的建筑全部变成了废墟,建筑群的残骸被诡异的空间扭曲、糅合在一起,所以我们很有可能被埋在废墟的内部。”

阿切尔连吸一口气都疼得撕心裂肺,她只能紧咬着牙齿,缓慢地换气,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你看见其他人了吗?”

“我醒来时身边只有你一个人,替你处理伤口之后,我尝试沿着洞窟隧道往上探索,但没有遇见任何人,也没有找到出口。”希尔伸手将额前的银发捋到耳后,“在姬陵里无法确认时间过去了多久,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进入光柱。”

阿切尔的心底升起一抹淡淡的绝望,她十分清楚自己很难恢复行动力,继续寻找泰瑞拉之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希尔检查了阿切尔左肩的划伤,伤口不浅,被斧刃勾开的位置皮开肉绽,但目前还可以处理。她没有过多关注断臂的情况,而是将目光放在阿切尔胸前的图案上。

凝固已久的乌青色涂料正处于心脏上方,构成一只竖眼,眼眶中填充着混乱的线条,形成一幅带有强烈原始风格的诡异图画。

希尔默默拉上阿切尔的衣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你的情况很糟糕,阿西娜。”她对阿切尔说,“虽然我能暂时为你止血,但如果时间拖长了,你很有可能会死。”

阿切尔靠在石堆上,费劲地抬起头说:“但我们不能放弃……”

希尔将破烂不堪的披风全部撕下来,然后拔出腰间的匕首,将披风割成条状,分别绑在阿切尔的断臂和其他伤口上。

“你需要休息,我会去寻找出路。”

她认真包扎着伤口,低声说。

阿切尔注意到希尔胸前的甲胄裂痕里有深色的血迹,血痕看上去很新,多半是因为伤口一直在渗血。

“你为什么会接受这个任务,希尔将军?”她忍不住问。

希尔抬眼看着阿切尔,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陛下的承诺。”

阿切尔不知道卡文迪许陛下对银色姬许下了怎样的承诺,但她也不方便多问什么。

从某一方面来说,希尔?曼文林与布雷兹家族其实有着难以解开的仇怨,因为希尔的父亲是被布雷兹大公亲手葬送了生命。

这其中更深的原由,阿切尔也并不清楚……无论如何,此刻的她不是布雷兹大公之女,而是宫廷魔法师阿西娜。

“我已经检查了大部分洞窟,基本上都是死胡同或是通往更深的地下。”希尔完成包扎,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狂战士尸体,顺着他踩出的脚印,她的目光停留在洞窟的入口处,“也许这名戈勒人来时的方向能够通往外界。”

希尔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取出一些小块面包,又取下腰间的水囊。她将面包撕成絮状,沾着水一起喂进阿切尔嘴里,然后自己也吃了一些。

“你需要回复一点体力。”希尔将水囊放在阿切尔手边。

她瞥了一眼阿切尔右肩上的红色花朵,陷入缄默。

注意到希尔的目光,阿切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说:“不知道奈文魔尔是否仍活着。”

“没关系。”希尔平静地说。

她的脸上透露出一丝虚弱与疲惫,但眼神仍旧明亮得像黑夜里的猫头鹰一样。

“我们不能放弃,不是吗?”

姬陵中的大片的建筑群毁坏以后,亚瑟?李斯特同样被深埋在某处地下洞窟之中,他凭借变形术化成一条遍体鳞伤的猛毒环蛇,在岩石缝隙间穿行,好不容易才钻出废墟,重新回到虚无星海之下。

蜕变回人形以后,他无力地倚靠在一块断壁上,用中等魔法[肉体缝线]将全身的创口缝合,然后彻底失去了力气。

肉体缝线只能简单修补外伤,对于皮肤下的受损内脏和血管组织则无能为力。亚瑟用尽全力也只是勉强从毁灭的街道上逃出,至于丢失的断肢和被切破的气管,他实在没有办法弥补。

将剧毒魔法钻研到极致的他受到的不止是肉体上的创伤,对于隐秘女士和她所代表的圣者位阶,亚瑟的心里诞生了一片黑色的阴霾。

“也许……应该先试着学会一条禁咒?”

他用严重漏气的嗓子喃喃自语,眼神中的阴刻之色变得更加浓郁。

不知道奈文魔尔与隐秘女士的交手结果如何,此时的亚瑟十分抗拒去思考这个问题,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放弃了对姬陵深处的好奇,只想找一个僻静之处藏匿起来,等候三天的时间全部耗尽,然后回归斯洛姆。

他已经开始想念自己的魔法尖塔。

不知是失血过多或是别的原因,亚瑟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温变得很低,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对,这股气息是……”

他抬起头,发现深蓝星海中有丝絮般的白色雪花飘落,怎么会有雪花存在于虚无中呢?

在他头顶的一小片空间中,无形无质的虚无忽然凝结成一面冰块,冰块上渐渐形成一道道棱角,变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仿佛有一柄隐形的小刀在无声削刻。

在亚瑟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冰雕从死物的形态中活了过来,它的无神眼球变成漂亮深邃的蓝眸子,玲珑剔透的身体渲染上人类的肤色,凝固的头发也蜕变成一团飘逸的金色长发。

带有娴静气质的金发美人穿着一身令人感觉熟悉的天蓝色长裙,她飘浮在半空中,举手投足之间溢散出一片圣洁的白色寒雾。

“安娜?”

亚瑟眼睁睁看着同为议事团成员的凛冬圣女从虚空中凝结、诞生,心里却升起一丝极为怪诞的猜想。

“这不是反制魔法……连虚空都能冻结,这是绝对零度!”他难以置信地仰视着凛冬圣女,“难道你已经晋升大魔导师?”

安娜?克莉斯特没有回答剧毒之环的问题,她摊开掌心,眉头微锁,用困惑的目光凝视着纤白指尖上的缕缕寒雾。

“我的时间还冻结在一天以前,光阴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融化……”她轻声说,“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听见她的自语声,亚瑟的心中愈发认为她已经晋升为圣者。禁咒[绝对零度]是寒霜系魔法的极致,只有这世间最低的温度才有可能冻结虚空与时间。

“很奇怪,我的心里……”安娜闭上眼睛,伸出手指点向自己的眉心,“不,是这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亚瑟的脸色不断变幻,他凝视着凛冬圣女,缓缓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安娜?”

凛冬圣女沉默了一会儿,轻启嘴唇吐出一缕寒气,说:“时间在回归正轨,我渐渐想起来一些事情。”

她低头看向亚瑟?李斯特,脸上浮现出一丝关切的神色:“你还好吗,亚瑟?”

亚瑟摇摇头,神色阴沉地说:“不是很好,我想我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伤势。”

安娜的身体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她半蹲在亚瑟身边,伸出手指,指尖吐出一丝洁白寒霜,霜气飘向他的鼻尖,随着空气一起钻进鼻孔中。

“我替你冻结了体内的部分炎症。”安娜认真地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这样做会稍微降低你的体温。”

亚瑟点点头表示感谢,他瞥了凛冬圣女一眼,语气复杂地说:“没想到你居然能掌握绝对零度……王国最年轻的最高魔导师已经过时了,也许我应该称你为最年轻的大魔导师。”

安娜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别这么说,我仍是议事团的一员。”

她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在姬陵中遇见了一位掌握着虚无法则的圣者,正是因为被她逼入绝境,我才会被迫使用半条[绝对零度]将自身的时间冻结。”

“虚无的圣者?看来她是隐秘女士。”亚瑟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你最早遭遇那个疯女人吗……”

凛冬圣女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色:“难道姬陵中还有其他圣者吗?”

“哈哈,没错,这个地方真是疯狂。”亚瑟用难听的声音笑起来,笑容间带着深深的自嘲之色,“那是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女魔法师,她掌握着大地系禁咒[大地之抚]。”

“自然族的大魔导师?”安娜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回忆起来了某些事情,“你说的这位圣者,我可能也见过。”

说到这里,她再次皱起纤细的眉毛,仿佛眉心间钻进的东西令她隐隐作痛。

那个人所掌握的禁咒不仅仅是[大地之抚],还得算上[永恒共鸣之虫]。

“如果你确实遭遇了这两位圣者,我不得不告诉你,她们很有可能已经同归于尽了。”亚瑟指了指身下的废墟,“那个女性大魔导师自称奈文魔尔,和隐秘女士一起被埋在了地底。”

听了亚瑟的话,安娜望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废墟,仿佛还能体会到空气中残存的暴动之力,她试图想象奈文魔尔和隐秘女士究竟进行了怎样的惊人对决。

凛冬圣女凝视着远处的巨大光柱,淡淡说:“如果她们还活着,就一定会出现在姬陵深处。”

废墟深处。

隐秘女士从黑暗中恢复了意识,她感到身体中的每一条血管里都蕴藏着混乱的虚空之力,这些暴躁的能量令她感到痛不欲生,而独属于她的起源力量则失去了活力,仿佛被生生剥离出血肉。

“好重……”她发出微弱的自语声,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极其狭小的球形空间,空间直径约等于折光之罩的大小,四周则被碎石块围得密不透风。

一支燃烧着粉色火焰的可爱蜡烛插在一块石砖上,那是她随身小包里装着的特质烛火。

借着烛光,隐秘女士发现自己身上重压的间接造成这一切惨状的大魔导师——奈文魔尔正压在自己的身上,黑色帽兜早已滑落开来,露出了“她”的面容。

“李维斯?戴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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