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父亲那个时候是长安城里的有钱人家,家里养了很多猎犬。有一日,我随父亲去山野打猎,正给家里的狗儿喂食呢,其中一只叼来了一只猴子。说来奇怪,我家里这些狗儿训练的都凶得很。碰上猎物从来都是不留户口,但他们带来这只猴子,非但没有伤害的意思,反而给这猴子舔舐伤口,还对我们摇摇尾巴,仿佛再求我和父亲出手相救。
我父亲是个心慈之人,便给这猴子上了些药,一番救治,这猴子一下就恢复了意识。他看见了我和父亲,也并不害怕,反而叽叽喳喳,极其亲热,还拉着我们往山的深处去。父亲有要事要忙,我则牵了几只狗儿,在这猴子的带领下在大山深处发现了受伤更重,昏迷不醒的玄霞老头儿。
不过他那时候可不是老头,不过也不年轻了。我那时候不到十岁,可是玄霞老头那时候两鬓已生白发,少说也是三十多岁了,应该和我父亲一般年岁。所以你瞧,我见到玄霞老头,可不得喊一声前辈吗。
那时候他浑身是伤,多处骨折,心跳微弱至极,连脉搏几乎都没有了。我父亲将他放在帐中,本待第二日过来收尸。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已经能醒了过来,外伤好了七七八八,只有骨折有些严重,不能行走罢了。但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直保持一个魂魄离壳的状态似的,给他饭,他就吃,给他水,他也喝,你喊他,他也答应,除此之外却不再做任何反应。
如此反倒麻烦了。他若是死了,咱们说不管也就不管了,但他这样一个活死人的状况,我们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荒郊野外吧。是以带回府中,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这人才算回过劲来。只是他此时记忆已失,年轻时他好像也练过武功,但此时也已经几乎忘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罗汉老轻叹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我初遇玄霞老头的事情了,你好好休息吧。”
郁胜宗点点头,不再说话。
罗汉老正准备出门,却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转身说道,“对了。这次老夫出手相救,你准备怎么报答老夫?”
郁胜宗心中奇怪,但想起罗汉老对自己做过的种种事情,虽然不明白这老人的真正意图,不像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终究对自己不错,甚至可以说颇多恩惠,说道,“但凡不违背侠义之道,在晚辈能力范围之内,但凭前辈吩咐。”
罗汉老点点头,说道,“我瞧你这个娃娃很投缘,今天才和你说这些以前的事情。但你答应我,可不准和别人说起。”
郁胜宗心中一宽,说道,“晚辈自当遵从。”信守承诺,他还是办得到的。当初风起云吩咐的种种,便是连自己的师父也没告知。
罗汉老显然对他的人品也是相当信任,点点头,出了房间将门带上了。
郁胜宗静静躺在病床上,回想这些事情,心中将罗汉老和玄霞做了个对比,将这二人的背影重叠在一起,不禁苦笑一声,只觉得这二人实在是极其不相似的人。
玄霞乃是道家出家人,任性逍遥,随心所欲,大小之事,皆牵挂于怀。为人风趣幽默,和小辈相处起来毫无架子。
罗汉老却截然不同,虽不知他牵挂的是什么,但总觉得他似乎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而他背负的,让他显得更加威严,常年如此,更是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蕴神魄,令人心折。
可能只是因为这两个人年纪都太大了吧,又都是非常有本事的人,他想到这里,也不禁觉得好笑。接着在心中换算这二人的年纪,玄霞老道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而按照方才罗汉老所描述的,他未满十岁遇见玄霞时,玄霞至少三多岁了,那罗汉老也有一百一十二十岁左右了。乍一说出来,确实感觉不大,但真回想这二人相遇之时,不禁哑然失笑。估计罗汉老小时候还叫过玄霞老道“叔叔”,那才好玩呢。
接着他又想到了小银风,明明是一只小猴子,怎么会活出乌龟的岁数来。他摇摇头,笑道,“不可能不可能。多半是小银风的祖先吧。哪里有猴子能活这么久的。”
郁胜宗心中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只觉得床头有人,他起身一瞧,原来是风霜儿趴在床头又睡着了。想来大队人马都已经集结于此了。他微微一笑,心想,“霜儿又睡着了。真是辛苦他了,上次在回风谷我受伤也是她这么照顾我的。”想到这里,他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又能看见了。不禁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确实是好了。
王怀川正准备进屋来给他换药,却看他神采奕奕地站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瞧着他,不禁惊讶上前惊讶道,“郁兄弟,你眼睛已经好啦?快坐下来我瞧瞧。”
此时风霜儿也已经被惊醒,他瞧见郁胜宗精神旺盛,也是十分高兴,一把抱住郁胜宗笑道,“宗哥哥你好啦,你眼睛好啦。”
王怀川则将这一对小情侣生生拆开,笑道,“霜儿丫头在外面候着,我给郁兄弟再检查一遍。”
风霜儿也不生气,给王怀川行礼谢道,“多谢二公子了。小女子在外静候好音了。”
王怀川待风霜儿出了屋子,这才检查一番。却听门外又是熙熙攘攘,原来所有人都到了王怀川的草庐来了。凤七九和何彪这二人还是识礼数,在草庐外寻个茶摊饭铺打尖。四名铁卫听见郁胜宗起来的声音,却都是往这件病房涌来。香羽更是焦急地说道,“霜儿姐姐,你让我进去看看主人吧。”
就连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暗枭也出声道,“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