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东涯便越是胆战心惊。他虽然当年未曾上岛,但此时听辟邪说起往年惨事,脑袋上留下密密细汗。他忽然站起身来,给辟邪重重磕起头来,说道,“还请辟邪兄尽释前嫌,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人微言轻,只能大着胆子替家师求求情。”
辟邪眼中忽然有些厌恶,但还是说道,“你且起来,先把话说完了不迟。”
东涯说道,“是,”接着坐了回去,继续道,“其实此事,涉及到此次刺王杀驾一案的元凶。”
辟邪这时也有点好奇了,问道,“哦,那是何人?”
东涯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辟邪兄可曾和此次的雇主接过面。”
辟邪说道,“有过接触,却未见到真面目。”
东涯说道,“那便请辟邪兄回忆一下那天的细节,大胆地猜测一下那天的雇主是什么人。”
辟邪想了下,说道,“那人露过功夫,确实是孔雀家的武功不假。但是我和孔雀家的人接触实在有限,要我猜测,也是无从猜起......不过仔细想想,此人身材大小,功力深浅,倒是和东紫云极其相似。”
东涯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辟邪紧皱眉头,“我虽非孔雀国人士,但寒鸦帮基本都是孔雀国民,是以我对贵国律法历史,也算是了解一二。当年是东紫云先行提出继承山庄,以求避嫌自保。从他当上庄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相当于自我承认和孔雀大明王的王位无关了啊。”
东涯点点头,说道,“不愧是辟邪老兄,正是如此!在外人看来,家师买凶行刺孔雀大明王,好像是为了争夺皇位,但实际上自己根本捞不到好处。更何况二位皇子还健在,又怎么轮得到家师呢。”
辟邪看了一眼东涯,点点头,说道,“是了,你坚持认为东紫云不可能是幕后黑手,定是有人想要故意害他?”
东涯正色道,“正是如此。”
辟邪闭上了眼睛,说道,“看来你是想要借我之手,查出我那位雇主是什么人,是吗?”
东涯说道,“家师虽然无缘王位,但确实是我孔雀国国之栋梁。此次大明王遭遇刺杀,生死不明。若大明王不幸龙驭宾天,家师又被诬陷成为阶下囚,我孔雀国危矣!”
辟邪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你们的政治斗争一点兴趣都没有,真是不想淌这浑水......”
东涯听辟邪的意思,似乎不愿出手相助,又劝道,“辟邪兄,家师当年想必是受奸人蒙蔽,这才和辟邪兄结下了梁子。在下不敢劝辟邪兄放下仇恨云云。只是辟邪兄,总要为活着的人考虑才是。”
辟邪不由得苦笑道,“你这是要挟我来着。”
东涯说道,“不敢,只是辟邪兄若愿意同我一起探访铜雀楼,说不定能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辟邪奇道,“你的意思是说......”
东涯点点头说道,“关于是什么人想要诬陷家师,在下怀疑过几人。实不相瞒,首当其冲的,便是大皇子东仲孝!”
铜雀楼地下,深深的地下,此时辟邪正屏气凝神,凝视着面前的黑暗,一举起了火把照亮前方的路,一边观察一边问在身边的东涯道,“你那么肯定东仲孝?”
东涯说道,“就算他不算一个太坏的人,但这个人的野心,这两天想必你也见到了。”
辟邪缄默不言,暗暗回忆这几天经历的一切,只觉得东涯说的话,总是有些矛盾,说道,“不错,修建铜雀楼、招揽天下英雄。他的野心确实不小......但有野心却不能和‘弑父’二字联系起来。他想要王位,不一定非要杀死大明王的。”
东涯说道,“那辟邪兄以为,他该如何得到王位?”说着,二人已经走在了一条地下通道。
甬道虽窄,辟邪却甚是心细,拿着火把把角落都给照了一遍,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岔道。
“大明王遇刺的时候我在场,我亲眼所见。此人老迈昏聩,只怕要不了几年,用不了旁人出手他也会死的。若说东重卿此时贸然出手,我想不通是为什么。”
东涯“哈”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和不屑,说道,“若是大明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倒罢了,但很可惜,他还有个弟弟。”
辟邪“哦”了一声,问道,“那大明王心仪哪个儿子呢?”
东涯冷笑一声,说道,“你可难倒我了。老爷子如今糊涂着呢。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而且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二位王子之间的矛盾也激化了。”
辟邪说道,“你就是那个变数吧?”
东涯一怔,这才笑道,“我倒忘了你手里还有寒鸦帮,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打听不到,倒是奇怪了。在下也算是走了点运,得恩师青睐,才有幸成为继任庄主......但......”
辟邪接道,“但二位王子就没那么走运了。孔雀国民风淳朴,大明王也无有多娶的习俗,是以子嗣甚少。有几任大明王驾崩之后甚至出现后继无人、只能由旁支来继任的情况。是以孔雀国的权力交替并不似中原那般激烈。一般来说,一人继位,其他的或者做个闲散王室,或者进入孔雀山庄精修武功,都是很好的去路。但现在,你师父把这条路堵死了。”
东涯叹道,“是啊,我也实在不明白师父此举何意。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激化了二位王子之间的矛盾。一人继承王位,另一人怕是不好受了。”
辟邪继续道,“东仲孝会这么不自信吗?”
东涯说道,“不是自信不自信呀,而是成败一念间,谁都不敢用生死来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