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39】(1 / 2)

死无罪证 斑衣白骨 0 字 2021-05-05

天色渐晚,银江市亮起灯火,傅亦把车停在警局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杨开泰一路小跑出了办公楼,因出来的急,连外套扣子都没来得及系。

他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搓着被风吹红的手道:“不好意思啊傅队,我爸跟我说了几句话。”

傅亦打开顶上的车灯,发动车子开上公路,道:“没关系,饿吗?”

“还不饿,我们去哪儿?”

傅亦看着前方的路况,轻声笑道:“先去幼儿园接茵茵,然后带你们去参加音乐节。”

杨开泰看向他,纳闷道:“音乐节?”

傅亦从口袋里摸出三张门票递给他,道:“诺亚广场举办的儿童音乐节,八点钟开始。”

:

杨开泰接过去一看,想起来了,不久之前他托楚行云从贺丞手里买了三张票。这事儿他都快忘了,没想到是音乐节的门票,而且还是三张。

杨开泰眼睛一亮,转过头殷切的看着他问:“那,是咱们一起去吗?”

傅亦目光柔柔的看他一眼,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脖子,道:“嗯,你、我、还有茵茵。”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幼儿园门口,傅亦下车进去接孩子,很快抱着一个雪团子似的小女孩儿出来了。

杨开泰把她接过去安置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然后坐在她旁边陪着她。

“辫子真漂亮,谁给你扎的?”

捏了捏茵茵头上花苞似的丸子头,杨开泰柔声笑问。

“老师扎的。”

他本身就稚气未脱,孩子缘生来就好,这些日子和茵茵相处下来,颇能聊到一起去,两人成了个忘年之交。腼腆羞涩的小女孩儿在他面前活泼又开朗。

“那早上都是谁帮你扎头发?”

小女孩儿奶声奶气道:“是爸爸。”

杨开泰看了看前面专心开车的傅亦,忽然露出狡黠调皮的笑容,问道:“爸爸扎的好不好看?”

茵茵诚实的摇了摇头:“不好看。”

“那哥哥扎的好不好看?”

杨开泰继续引导。

茵茵点头,咯咯笑道:“好看。”

杨开泰开心道:“哥哥再帮你扎一次,正好有点乱了。”

说着他解了小女孩儿头上鞭子,把头绳熟练的往手腕上一套,双手轻轻的拢起她的头发编了个精致的麻花辫,然后把麻花辫挽了两下,再用头绳绑住,一套业务做得颇为熟练。

绑好了又拿出手机拍照给她看,自信满满的邀功道:“看,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

“要不要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是不是还得亲亲哥哥?”

索吻成功后,杨开泰捏捏她的脸,叹道:“怎么这么可爱。”

诺亚广场亮如白昼,灯火流光,从七点开始就在广场正门检票入场,与其说是为儿童举办的一次音乐节,倒不如说是为儿童装扮的欢乐场比较合适。各种游乐设施和在场上游走的动漫人物,以及随处可见的七彩气球把广场装点成一片沸反盈天的欢乐海洋。银江市上空被孩子的欢笑声所掩盖。

他们算是来的及时,所以在排队上花费的时间还不算长。即将轮到他们进场的时候,傅亦忽然走出队伍到一旁接了个电话。

杨开泰抱着茵茵站在队伍里等他,见他在明晰的灯光下,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乃至有些焦灼,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

两分钟后,傅亦挂掉电话,回到他身边道:“楚行云出事了,我得去一趟医院。”

杨开泰心里一惊,忙问:“楚队怎么了?”

傅亦忧心的拧着眉:“电话里听不清楚,小乔一直在哭。”

“那我跟你一起去。”

傅亦按住他的肩膀:“你留下吧,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带好茵茵。”

他离开广场驱车赶往医院,途中试着联系贺丞,但是贺丞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到了医院,一出电梯就看到蹲在手术室门外的乔师师。

乔师师已经哭过一回了,抱着膝盖蹲在墙根,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儿。

“怎么回事?”

傅亦蹲在她面前,先递给她一张纸巾,才问。

乔师师被他一问,眼圈儿再次泛红,哽咽道:“我和楚队去买东西,买完东西我去开车,回来就看到他躺在地上,身上中了一枪,浑身都是血。”

傅亦皱眉:“枪伤?”

乔师师在自己心口比了一下,忍不住又哭了:“就在这儿,刚才我已经签过病危通知书了。”

傅亦没纠结她是怎么骗了医生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楚行云的直系亲属都不在银江,和他关系最亲的贺丞在现场也无权签字,以往他有了伤病,都是自己给自己做主。现在做这么大的手术,必须得有人站出来顶替他的亲属在纸张文件上签字。

手术门忽然打开了,一位女医生拿着一个签字板出来,喊道:“病人的妻子呢?过来签字!”

傅亦先接了过去,看到又是一份病危通知书,不禁双眼一痛,心口发闷。

乔师师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拿起笔哆哆嗦嗦的写着自己的名字:“怎么办啊傅队!”

傅亦虽然心急,但比乔师师冷静多了,问女医生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医生道:“还算幸运,子弹和左心室只有几毫米的偏差,但是伤到了血管。虽然送来的及时,不过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说着看他一眼:“你也是警察吧?那麻烦你带着你同事的证件到一楼补个手续。”

傅亦很清楚医院救治枪伤患者的流程,但是他现在放心不下乔师师,于是搪塞着答应了。

“贺丞呢?你联系贺丞了吗?”

傅亦抚摸着她的背,想让她平静下来。

乔师师呜呜哭道:“我联系他了,但是他不接电话。”

傅亦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拿出手机再次播出贺丞的号码。

贺丞的手机响了,正在会议室陪客户寒暄的肖树说了声抱歉,然后拿起贺丞的手机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为了不让手机铃声持续扰民,他把贺丞的手机按了静音,然后拿在手里。

几分钟后贺丞从外面回来,他离座把手机递给他,说:“刚才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楚行云?”

肖树:......

还能不能好了,合着全世界除了楚行云没人会给他打电话?

“不知道,你自己看看吧。”

肖树说,然后回去陪客户。

贺丞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边,先看了一眼手表,见已经过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才打算给楚行云打个电话再探他口风。但是楚行云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进来。

“干什么?”

贺丞故作冷淡道。

他本以为会听到楚行云的声音,却没想到是贺清。

贺清那在冷水里泡过似的绵软阴冷的调子轻轻的在他耳旁响起。

“想你了,你想我吗?”

贺丞心口一窒,不知不觉的捏紧了手机,沉了一口气,保持冷静道:“楚行云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你想知道?看看我刚才发给你的照片。”

贺丞翻了翻手机,果然在几分钟之前收到了一条彩信,是一张照片。

他打开照片一看,像是被人迎面用钢鞭狠狠抽了一下,脑中一阵晕眩,眼前黑了一瞬。

照片里是楚行云,准确还说是躺在地上,地点不明,胸前淌血,生死也不明的楚行云。

像是为了打消他的担忧,贺清好心的补充道:“放心,他现在还没死,但是你如果不来救他,他马上就死了。”

此时贺丞身上的血都凉透了,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肖树,却听到贺清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劝你不要惊动任何人,弟弟。”

贺清道:“除非你想让你的助理,和坐在你助理旁边的那个秃头男人都被我开一枪。”

话音未落,豆点的红斑穿过落地窗,像一只虫子般从地板上爬到肖树的腰上,而肖树正在为客户讲解策划书,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他人枪口下的目标。

贺丞眼神骤暗,死死咬住了后槽牙。

像是怕惊动了谁,贺清压低了声音道:“小心哦,你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打爆你助理的头。”

贺丞闭上眼定了定神,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先离开方舟大厦再说,不要跟我耍花招,你的男朋友还在我手中,他的血就快流干了。如果你不尽快找到他,杀死他的人可是你。”

贺丞没等他说完就转身走出会议室,而肖树对他的半途离场习以为常,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做他想。

“不要走正门,从后门出来。”

贺丞听从他的指示下到一楼,弃前门而走后门,站在相对前门街道僻静许多的步行街上,问:“然后呢?”

“看到路边停的一辆白色卧车了吗?钥匙在轮胎上,现在把你的手机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上那辆车,你自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别说现在贺清让他上车,就算贺清让他上刀山,他也会不假思索的去爬。现在被贺清捏在手里的不是楚行云的命,而是他的命。

贺丞把手机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穿过马路在前轮轮胎上摸到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眼看到了驾驶台上一台正对着他的摄像头。旁边放了一张纸条——听话,我在看着你。

他刚发动车辆,车载屏幕自动亮了起来,随后GPS被定位在和平大道一号馆。

贺丞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贺清对那栋房子还真是有着一份扭曲的执念。

驶往和平大道一号馆的路上经过了望京路诺亚广场,广场内的欢声笑语不可避免的钻入车厢,吸引他往广场上匆匆的瞥了一眼,转眼就被遗落在身后。

一号馆里理应没人,江妈回老家探访亲友还没回来,所以整栋房子和院子都是漆黑一片。他把车停在人行道边,掏出门卡想要打开大门时才发现这栋房子的安全系统已经被破坏了。往日严防死守的大铁门此时轻轻一推就被推开了。

他穿过院子,走进房子,房子里也是黢黑一片,他在墙上摸索开关,却不料身后的房门忽然关上,随即响起‘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

他立刻转过身试着开门,但是房门上了崭新的电子锁,没有密码打不开。不光是门,连窗户都上了锁,这栋房子变成了一间有去无回的囚室。

在他试图开门的时候,一楼的灯忽然亮了,随即从二楼传下来一声响动。

他拔腿跑向二楼,灯光像是在为他引路般,随后他看到自己的卧室从门缝处露出些许光亮。他推开卧室房门,看到了坐在那张铺着银灰色被褥的大床上的贺清。

贺清靠在床头,坐在床铺中间,左手端着一杯白葡萄酒,右手拿着灯光遥控器。

“晚上好,弟弟。”

贺清向他举杯,笑道。

贺丞站在门口,看着他坐在他床上,那副得意洋洋,鸠占鹊巢的嘴脸,只觉得他低级、幼稚、又可笑。难道他千方百计的进入这栋房子,就是为了闯进他的卧室,坐在他的床上,喝一杯他的酒?

贺清根本不足为惧,他的手段一直都是这么恶劣,且低级。

此时贺丞根本不惧他,只是非常厌恶他,痛恨他,若不是在这栋房子里找不到楚行云,他会立刻冲过去掐断他的脖子。

“楚行云在哪里?”

他问。

贺清像是没听到般,抬眼在卧室里展望一圈,感叹道:“以前我还在这间卧室里住过几天,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什么变化。”

“我问你,楚行云在哪!”

贺清缓缓转动眸子看向他,脸上冷冷的,忽然又扯起一丝笑,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问:“你想找到他?”

贺丞往前走了一步,冷寂的双眸中翻滚着重重杀气,又问:“他在哪?”

贺清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想让我告诉你,他在哪儿?”

贺丞不语,眼角涌现一层血红。

笑着笑着,贺清脸色忽然转冷,目光像是两根利箭般钉在了贺丞脸上,面无表情道:“跪下求我。”

贺丞一默,竟觉好笑:“什么?”

贺清也笑,笑的像耍赖的孩子:“我说,跪下求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跪你?”

“因为你男朋友现在在我手里,你不跪,他就死。”

贺丞沉着的注视了他片刻,忽而一笑:“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恨我?”

贺清一脸无辜状:“我恨你吗?我爱你啊。”

贺丞眼中装载着鄙夷和轻贱的冷光愈加明显,冷笑道:“难道仅仅是因为我的生活环境比你好?所以你从小就嫉恨我?那你可真够幼稚。”

贺清放下手里的酒杯,下了床走到他面前,在离他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唇角忽然拉开一抹介乎于单纯与复杂之间的笑容,眼中竟涌出一丝感伤。

“你错了,我并不恨你,起码当年我刚见到的你的时候不恨你,相反,我还很开心。因为我觉得你是我的同伴,我终于找到一个和我相似的人,见到你之前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他们都把我当做怪物,但是你却和我那么像,你就是我的同伴,所以我不恨你,而且我很在乎你。”

说着,他眼中色彩逐渐变得浑浊,唇角微微抽搐:“我把你当做唯一的伙伴,但是你身边却有很多人。那个钢琴老师的儿子,闵小舟,他就是你的伙伴,你对他,甚至比对我还要好。为什么?我想不通,明明我和你才是一样的人,但是你却去亲近别人。”

“......所以你就杀了他?”

“是你杀了他。”

贺丞没有继续和他纠缠这些没有意义的争辩,或许贺清根本就没有察觉他是一个诡辩家,在贺清心里,他杀的人,做的孽,就应该由他全部承受。

“那你对楚行云下手,又是为了什么?”

贺清抬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为了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身边还是那么多人,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只能把他们全部杀死。”

贺丞微微皱着眉,沉默不语。

贺清看着他,绷不住了似的,面部不断抖动,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扶着他的肩膀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你真的信了?你太单纯了弟弟。你问我为什么对他下手?因为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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