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这遗世孤芳
阿卓说话的语气很轻,神情也淡淡的,仿佛在讲述旁人的故事,与自己毫不相干。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那一夜,是那么不堪回首,如今对于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而言,却已经没那么痛苦,那么说不出口。
薛靖七握住剑柄的手不觉一紧,阿卓如此平静的一番话,她却听得心惊,听得心疼,听得她不知所措。她咬紧后槽牙,死死盯住满脸笑、毫无悔意的郑齐,按捺不住冲过去一剑刺穿那人喉咙的冲动,左手腕却被阿卓从后死死抓住,阻止她的鲁莽。
“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楚中天红着眼睛持剑冲到前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坏事,剑指郑齐厉声质问道,“当初你爹让你下跪求我们饶你不死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答应过什么全他妈是放屁既然你不守承诺,我们又何必为了一张恶意签下的卖身契受你摆布今天你若执意要与我们对着干,那我们
也不必顾虑那么多,直接一剑杀了你,所有事情便都了结了一千张一万张卖身契,也跟废纸无异”
“我不守承诺呵,真可笑亲自赔礼道歉,我做了,补偿足够的银两,我也给了。发誓再也不对她图谋不轨,伤害她及身边的人,自从那日往后,我也确实没有再刻意刁难过你们。今夜的事情完全是别人来报官,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怎么就成了我不守承诺了抓到人后,立刻送回红袖招,交由妈妈处置,在此过程中,我不会动她一根指头”郑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口中振振有词。
“现在想来我爹说的还真是不错,什么逞强除恶的侠客,不过就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以武犯禁在你们眼里官府什么都不是,律法更是狗屁,杀人,呵,也不过是你们动动手指的事儿。天下这么乱,就是你们这种货色太多了”郑齐骂得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儿,挑衅之意也越来越强,“你刚刚放话说要一剑杀了我好啊不是孬种就尽管来杀我杀了我你自己也要偿命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你好生掂
量了。”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自编自演,跟真的一样。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会信你的鬼话”楚中天怒极反笑。
“我许下的诺言,我会遵守。就算我要动那丫头,也只会在她回到红袖招重新接客后,光明正大地去动她。”郑齐将目光转移到站在薛靖七身后的阿卓身上,唇边笑意更深,一字一顿道,“那时可不是我对她图谋不轨,而是非常单纯的交易关系,不是么”他刻意将“接客”与“交易”两个词说得很重,似乎想要看清藏身在后那丫头的神情,似乎想要看看薛靖七和楚中天敢不敢真的在这么多衙役面前对他动手。
“混蛋”薛靖七忍无可忍,提剑上前踏出一步,左手腕却被阿卓抓得死死的,力气大到腕骨都隐隐作痛,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没有什么温度,很凉。薛靖七不解地回头望,阿卓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她手上的力道却分明是在阻拦她在此杀掉郑
齐。
楚中天在同一瞬冲了出去,长剑窜去直指郑齐的咽喉,郑齐岿然未动,周围的人已纷纷拔刀围住楚中天。
剑势未止,郑齐却不惧,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环绕双臂站在原地,而十几柄刀亦铺天盖地朝着楚中天斩去。薛靖七大惊,要前去帮忙,阿卓却依旧未放手。
她只说了一句话。
“小天,住手”
楚中天怔住,冷铁薄刃停在郑齐的咽喉前,不住轻颤,与此同时郑齐也抬起手,衙役们的刀也停在了半空,没有落在楚中天身上。
“为什么。”楚中天并没有回头,他不明白,却依旧听了她的话。
阿卓松开了薛靖七的手腕,一步步走上前,停住,对上郑齐戏谑的目光,毫无畏惧,“我跟你回红袖招,让你的人收起兵器,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
我的朋友。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其他人进来。”
“阿卓”薛靖七上前抓住阿卓的胳膊,满脸的震惊和不理解,“你说什么”
“你疯了。”楚中天并未撤剑,回头看向阿卓,不敢置信。
“好,说得真好,不愧是我郑齐看上的女人,有胆色。但是你的朋友还想杀我,怎么办,他不收剑,我的人也不敢收剑的。”郑齐拍起掌来,笑道。
“小天。”阿卓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重复。
楚中天咬紧牙关,眼圈通红,他对上阿卓的目光,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他什么也看不出,她的目光变得那样陌生,让他的心结了一层霜,就像他们在红袖招初次重逢却不相识的那一夜,她站在二楼,居高临下,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他伤心地缓缓放下剑,神情黯然。
郑齐一挥手,所有的衙役也收刀归鞘,向后散开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