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中凤和秦陵在少林寺外一处灌木丛中藏身,等到天色全然黑下来。两人摸进少林寺,少林寺内清净了许多,不似先前的嘈杂。任中凤对秦陵说道:“咱俩先去到处看看卢定天那些人去哪里了?要是不在少林寺,关岱宗那边就好动手了。待会再去释武的屋里看好戏去。”
秦陵应着,两人先去少林寺的客房查看。客房内几个人说着饮酒,两人从窗缝里看去,却是十来个酒肉和尚,大声的划拳吃肉喝酒。任中凤和秦陵到处看了一遍,卢定天诸人已经离开少林寺了,少林寺内又有一些正派的和尚看不惯释武几人的做派,已经下山投靠方丈。眼下少林寺里的和尚们除了被迫胁从的,就是那些贪酒好色的花和尚。探遍整个少林寺,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两人潜入藏经阁,任中凤四处搜寻武功秘籍。秦陵说道:“姐姐你别在贪图他们的武功,等你成了我的小媳妇儿,你也算剑阁的人了。我把剑阁的那些高深武功传授给你。”任中凤说道:“我不是贪图他们的武功,那套指法里有几句常见的口诀,我参不透里面的意思。你帮我找找少林寺那些入门功夫的秘籍,找到了咱俩就出去。”秦陵念叨说:“那些找方丈大师请教就好了,这样偷鸡摸狗的,成何体统?”
说着翻着书橱帮任中凤寻找武功秘籍。找了几本罗汉拳伏虎拳韦陀拳之类的少林寺的入门功夫秘籍,两人带着经书才往外走。忽然一股猛恶的掌风斜刺里向任中凤耳侧袭来,任中凤一把推开秦陵,嘴里说着:“小陵子走开。”转身一掌向身侧迎出去。砰一声闷响,一个袭向任中凤的和尚翻身往外倒跃出去。
任中凤才要出手,那和尚却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任中凤看那和尚四十岁上下的岁数,圆脸厚唇、眯着一对小眼睛,很是和善的样子,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任中凤握着宝剑护在胸前,往后倒退到秦陵身边。和尚又念声“罪过罪过“,缓声问任中凤和秦陵:“两位竟敢来少林寺藏经阁盗经,真是好大的胆子。瞧姑娘这身手,全然少林一派的路数,若非得遇名师,必然是姑娘常光顾藏经阁,自己偷学的吧?”
任中凤强词夺理的说道:“姑奶奶的额武功别有高人相授,就你们这里这点破书上的武功,姑奶奶还看不上眼呢。忒把自己瞧得高了。”那和尚微笑道:“哦,少林寺以外竟然还有这样精通少林武学的高人。不知贫僧有幸与否?可否一请教那位高人的名号?”
任中凤心想这和尚看着迂缓,言语却倒伶俐。她抿嘴一笑说道:“这位大师不是别个,正是你们的上一任主持方丈大师。”和尚笑道:“原来是师兄传给你的,我少林寺寺规想来严明,方丈师兄竟然擅自将少林武功外传,又是传给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贫僧今儿个要维护少林几百年的寺规清誉,杀神成仁。”
和尚说着敛起笑容,一掌礼敬佛祖的样子竖举起来,放在胸前,就要出手。任中凤笑道:“寺规严明?客房那边你的师兄弟们正在大酒大肉的宴饮,我看你这和尚还不是那等不守清规的花和尚,你赶紧弃暗投明,去投奔方丈大师吧。你看眼下的少林寺还像个佛门境地吗?”
那和尚一愣说道:“姑娘说的倒也是,不过贫僧职责在守护藏经阁经书,恰巧姑娘又偷学了少林寺武功,巧之又巧,姑娘今晚落在贫僧手里,也算是姑娘和贫僧有缘分。岂可就这样擦身而过?”言语中似乎别有一些暧昧的暗示,任中凤一撅嘴,心想看着老实和善的一个和尚,原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她抿嘴笑道:“大师此言差矣,我和我这小情郎有缘分,已经私定终身了。大师难不成也对小女子有几分意思?”
和尚听任中凤言语冲直,脸上一红,无话可答,忽然怒道:“小妮子休要胡语蒙混,今儿撞在和尚手里,就是你的死期。私闯藏经阁,还想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吗?忒也不把我少林寺放在眼里。”和尚动怒就要出手,任中凤手握住宝剑剑柄戒备,和尚举在胸前的双手又缓缓放下去,摇头叹息说道:“你这小妮子偷练了我们少林寺的邪门功夫混元功,不用老和尚动手,过个几年你自己非死即残,不用和尚动手。——倒没的让贫僧白白背上这杀戒,修不成正果。”
任中凤和秦陵听这和尚的话,心里都咯噔一下。任中凤听了方丈大师的话以后就没再修炼过混元功,自己也没什么病痛的,以为此功在身也无大碍了,听这和尚说,似乎此功非得从身上剔除掉方无后患。她不禁向和尚套话问道:“和尚别拿这话唬人,打不过我便是打不过我,还向我一个姑娘家耍这等赖皮手段。区区一个混元功,怎么奈何的了本姑娘?自来也没听说过武功还有练了会自伤自残的。”
那和尚冷笑道:“你们别门别派的人不懂我少林武功静义,以为天底下的武功,只有越强越好的,哪里懂得武功之道,也分正邪两路。正路上的武功,像我们少林、剑阁、嵩山这些武功,自然越强越好。邪路上的武功练得越强,于己越为有损。就如你学的这门混元功,本事我寺一个急功近利的前辈所创。学了这门功夫,再学别的武功,进境都是一日千里、勇猛精进。须知天下之事之物,有一利必有一弊,武功之道也无外如此。姑娘小小年纪,少林寺的内功修为抵得上五六十岁的高僧,想来必然是学了混元功所致。”
任中凤转转大眼睛笑道:“这个我也不和你胡赖,只是你们少林寺名门正派,武功自然也是正路上的武功,又不是什么邪门歪道。怎会有什么大损大亏之处?可见是你这个老和尚眼热我的武功了,看我小小年纪就练成这等境界,你练了大半辈子,真动起手来还不是我的对手。眼热我的武功,你所以编排这一篇谎话来骗我的。”
和尚禁不住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小姑娘这等自负,贫僧实对你说了,练了此功以后你但凡练别的不论什么武功,只要别的武功有进境,此功也就随之水涨船高的长进。此功长进越高,修为越深,姑娘离大限之期也就越近一步。贫僧身处这武学宝藏中,还会眼热你那点修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任中凤故意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沉吟半晌问道:“那依你说,我真的就死期不远了?”
和尚笑道:“那倒也是不见得,唉唉,看着你这么一个如花朵一般的姑娘就这样自残在这门邪功之中,贫僧看着都不忍。这样吧,贫僧给你传授一套心法,你以后念慈行善,照着贫僧所传修炼。等你自家的武功修为精深,能自成一家了,自能将这混元邪功压制住。那是虽然也要受些小痛小损,却与你性命无妨碍了。这也真是你有缘遇见贫僧。”
任中凤故意拿话激那和尚道:“混元功自来无功可解,你这和尚我看也不是什么修为高深之人,怎会又解那神功的法子?别要糊弄你家姑娘。”和尚一对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和尚不问世事,这半辈子专在这里精研武功秘籍。拳脚上虽然有限,若说武功心法参研之高深广博,不是和尚夸口,少林寺怕也就和尚我一个。哪怕上任方丈也未必能比得过和尚。”
任中凤点点头笑道:“以道驭术,如湿乘筏,筏自度耳,是为何解?”和尚笑道:“此是说少林武学源自我佛大法。佛法精深,以佛法运武功,武功无需人力研修,自然大进。反之则为舍道求法,不通我佛之学而修炼我释门武功,如缘木求鱼、之楚而北北辙,愈去愈远。”
任中凤听了对秦陵笑道:“还以为是什么运功法门,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是我练错了。”任中凤又问了一句,和尚从容应答。十几句开外,任中凤看出这和尚不但武学渊博。佛法修为也甚是精深。她把平日里捉摸不透的那些口诀心法一一向和尚请教。和尚知无不言,应对如流,给任中凤答疑解惑。
任中凤又和和尚探讨了半天的混元功,和尚忽然醒悟过来,喝断任中凤说道:“妖孽居心不良,求点保命的法子罢了,敢套问我少林武功的心法。”任中凤吐舌头嘻嘻一笑说道:“多谢大师赐教,小女子感恩不尽。”和尚又要出手的样子,任中凤一拉秦陵的手,两人飘飘然跃出藏经阁,和尚站在门口,失落的样子看着任中凤和秦陵隐没在远处的黑暗中。
任中凤和秦陵往少林寺偏僻处走去,对秦陵笑道:“善哉善哉,这些话我琢磨了这许久,大多琢磨错了,幸得这个和尚给我指点,真是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