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玄珏登基后第二日，张太后便将这些与她争过宠的太妃太嫔一并丢入了步寿宫住着，更不许宫人伺候。

除了御膳房一日三次来往宫里送些吃食，这地界终日里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难怪福贵太妃对张太后有那么大的戾气，这步寿宫和那冷宫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过是叫了个好听的名儿，糊弄外人罢了。

福贵太妃替贤妃倒了一盏茶，贤妃举过茶杯，鼻尖儿一嗅便知是放久了日子浸了潮气的陈年绿茶了。

绿茶本就不名贵，这浸水过后生了霉味的还能拿出来喝，可见福贵太妃的日子也是过得艰辛。

“外头的贺太妃，初太妃，慕太嫔，僖太嫔，就是你方才瞧见的那些，早些年她们都已经被折磨疯了。如今人都痴痴呆呆的，已经算不得是正常人了。这步寿宫如今唯有本宫，还算是个清醒的。”

“所以贵太妃才如何痛恨张太后？”

福贵太妃眸光中尽是煞气，隐怒道：“先帝在时，她虽是皇后，可我这个贵妃的恩宠却一点也不亚于她。是她心生嫉妒，生怕先帝晋我为皇贵妃，分了她掌六宫事权，威胁到她皇后的地位，于是暗自戕害，生生害死我的皇儿！我的皇儿不过四岁的年纪，他懂什么？我日日恨着她，恨不能她受千刀万剐！所以她如今这般折磨羞辱我，我都不在意。我得活着，好好儿活着，活得比她久，比她长，看着她的报应，看着她怎么死！”

贤妃着实被福贵太妃的神情吓了一跳，她默声须臾，才问道：“贵太妃说张太后害死了您的皇子，这帝苑城是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这样的事最为宫人们津津乐道。为何却从未听过这样的传言？”

“敢传这样话的人，如今早都成了一抔灰。”福贵太妃身子松泛倚着椅背，长吁一口气道：“玄灵是先帝的幼子，排行老六，是如今圣上的弟弟。四岁那年生辰，福贵太妃送来了一身麒麟抱日的稚子服。那时我与她姐妹相称，我以为她待我同我待她一般真心，所以从不对她设防。可是后宫里呐，又哪里来的真姐妹呢？面上艳煞的笑，转过身去就是捅在你脊梁骨上的刺。那稚子服上被人淬了鸩毒，玄灵生辰那日穿着那衣裳，鸩毒由肌肤侵入体内，入夜的时候，他便去了......”

她这般说着，胸口一阵阵门疼，忍不住垂了泪。

“谋害皇子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先帝却不过问？”

“过问？”福贵太妃摇头冷笑，“张氏寻出她房里的婢子顶罪，在先帝与我面前声泪俱下，说是那婢子因受了她的责罚私心里恨着她，所以才做出了这戕害皇子冤枉她的事来。那婢子自然全数认下，先帝被蒙了眼，张氏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我的玄灵，就这么被一个不相干的婢子夺了命！而他的儿子，却受尽了先帝的疼爱！”

贤妃仔细分辨福贵太妃说这话时的表情，狰狞中略带几分悲戚，不像有假。

可即便是真，如今玄珏已然登基，张氏贵为太后，福贵太妃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

“贵太妃，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您奈何不了张太后，不若放下自在。若是六皇子泉下有知，也不忍看您如此辛苦......”

“放下？”福贵太妃左手握拳用力砸在了桌案上，“我恨了她大半辈子了，也不差恨到入棺材的那日！况且你看着她如今风光，焉知她的太后之位和她儿子的帝君之位，皆是从旁人手中抢夺过来的！？”

“贵太妃是知道什么？”贤妃问道。

“我偷偷告诉你......”福贵太妃起身走到了贤妃身旁，声音细若蚊嗡道：“先帝临终前，已然看出了张氏的不臣之心，所以令立了一份遗诏，拟定让大皇子慕容玄琛继承帝位。只可惜这份遗诏，最终被张太后给掉了包。莫不然你以为大皇子与三皇子有天大的胆子敢揭竿起义吗？大皇子才是正道，要说乱臣贼子，当是他慕容玄珏与那不要脸的张氏！”

（PS：这一章出现的这个福贵太妃的人物在开头有个梗，这件事帮大家回忆一下，一开始的时候楚衿和玄珏在慕容克大丧那日在帝苑城见面的时候，不是说何公公偷了圣旨吗？最后玄珏将圣旨拿出来了。所以福贵太妃在这里说的话是可以和全文开篇的那件事联系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