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鲤鱼拿着苍耳在灯下独坐了好久,一会儿摆弄这些小野果,一会儿看着灯光发呆。
那只青花瓷灯盏里的火苗一忽亮,一忽暗,火苗忽长,忽短,像是鲤鱼心境的投射物。
百合注意到,这盏灯应该是元朝遗留下来的外销瓷器。上面的花纹全是西海边那些苏丹宫廷里流行的花色。特别是花纹的蓝色。这些透着异国情调的深蓝色像是来自深邃的大海,只有用苏丹治下国家出产的矿石才能画出来的。
这些白色的瓷瓶子还可以仿造。这些颜料却是做不得假的。自元朝覆灭之后,苏丹们的钴蓝颜料就很少流传到中原来了。
这盏等价值不菲,大概可以换一匹高头大马。想来里面的灯油也不是普通的猪油,或者菜油。那不是舟山群岛以东海里的大鲸鱼油脂,就是建州以北之地北海里象鼻海豹的油脂了。
鲤鱼就那样反复摩挲着苍耳,独坐了很久,直到深夜。
第二天她一看太阳西斜,就坐到了花窗下面。
她等了好久。
可是窗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唯一的一丝响动是小随着微风摇摇曳曳。恼人的风过来这儿晃晃悠悠一个转忽,撩拨了小草就潇洒的走开了。走就走吧,一会儿,却又回来了,继续撩拨着柔嫩的小草,发出悉悉索索之声。
南宫浪早年在建州一带做过些无本的买卖。他在一位建州酋长家做客的时候,看到这位酋长有一座地上暗流涌动的亭子。这亭子北叫做玉水流金杯亭。亭内地上的水渠从东西看像流水组成的“寿”的水字,取“玉水常流,仙寿常在”之意,故也叫玉水仙寿亭。把轻薄的杯子放在流水上,随水漂动。杯子停在谁面前,谁就要行令,或者喝酒。
南宫浪发达之后,就在家里建造了三个这样的亭子。其中一个就在宝贝女儿的绣楼院子里。在整个西北,也只有在南宫家才能见到有雅趣的亭子。
此刻,从墙那边流进这边小亭子里的水在淙淙流动,水流涌动间暗暗生出些许微风。这边的微风在亭子里兜兜转转几圈后,轻快的飘过墙去追寻那边的风,?了此刻鲤鱼想飞过去的心情。
多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却觉得,黄昏无限好,只是时间短。空等了半天,直到月亮提醒她回屋里去,她才一个人低眉耷拉眼的回去。
“你这两天有什么心事?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女仆关心地问她。
百合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日后捏死鹦鹉,对鲤鱼横眉立目的那个人。说实话,她很难把这个人的前后两张脸合并在一个人身上。或许,还是她的修为不够,无法接受一个人真正的本来面目。说到本来的面目,这女仆本来就是一个慈祥、善良的人,还是根本就是心地狠毒的人呢?
郁郁寡欢的鲤鱼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和衣睡下。等女仆走了,她躲在床上,透过绿泥纱窗,呆呆望着夜空,暗想: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挺讨厌地一个人,我怎么这么想再见到他呢?这个野小子今天怎么没来?以后还回来吗?
想着想着,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