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入了城主府,于厅中落座,寒暄过后,少昊与覃冶各自屏退左右。偌大的厅堂内,就只剩二人,相对而坐。
少昊抱拳诚恳道:“此番,覃国主不计前嫌,出手襄助,在下感激不尽!”
覃冶淡淡一笑,道:“西域诸国各行其道,各谋福祉,互有纷争,乃是寻常之事,何来嫌隙一说。此次公子与君子国之争,若非尚国主将北境牵扯其中,老夫自也不会插手。”
闻言,少昊并不介意,语自真心道:“覃国主大义,实在令人钦佩!”
覃冶微微一笑,又道:“不知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少昊稍一迟疑,坦然道:“在下欲重归王畿,承袭王位。不知,覃国主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公子快人快语,着实令人敬佩!”覃冶笑道,“尾崖城一战,公子智勇双全,一鸣惊人。如今公子贤名在外,西域境内,期盼公子复位者,不在少数。只是那尚国主……”
少昊看着覃冶,正色道:“覃国主,尚廉固此人品行如何,想必国主心中自有定论。倘若由他承袭白帝之位,于我西域而言,是福是祸,国主定也明了。国主此番深夜造访,定不是为了与我说些闲话。”随即站起身来,抱拳道,“还请国主明言,如何才肯助我复登王位?”
覃冶收敛笑意,起身道:“公子才德兼备,实属承袭王位不二人选。只不过,之前公子有意联合东土之力,来平定我西域纷乱,此举老夫实难苟同!”见少昊面色如常,继续道,“老夫向来主张,西域之事西域了,成败皆为自家人。将来,不论公子将行何政,当以西域金雷二州为本,而不应假境外之兵。”
少昊思虑片刻,下定决心,微笑道:“谢覃国主坦言相告。实不相瞒,在下原先确有意联合东土之力,来安定西域乱象。今闻国主之言,吾愿西向昆仑之灵起誓,今后绝不引境外一兵一卒,入我金雷二州!”
覃冶神色微变,郑重无比道:“既如此,老夫愿助太子殿下,重返白帝城,复登王位!”
北境,青阳郡
平廊郡东北二百里外,便是被称为‘北国马厩’的青阳郡。此地乃北境腹地,驻兵不多,亦不产粮草,但四周皆是广袤草原,故而盛产马匹。西北边境重地,半数战马皆由此处供给。
郡首府内,正卿淳安休坐于上位,在他身边还端坐着一位相貌清秀,穿着朴素的姑娘,既不似侍女,也不像公卿贵戚。
下方端坐三人,分别是平廊郡守百里榭,昌悟真君公孙溥,还有青阳郡首姬罗松。
这位姬罗松乃是姬中允胞弟,因其精善相马训马之术,故而受封此地。青阳郡中虽无重兵驻守,却掌控着北境战马供给之命脉,担任此郡之首,其职责不可谓不重。
姬中允自刎于宗庙之后,正卿淳安休便挨个造访姬姓之人掌控之郡邑。每至一处,皆好言抚慰,以安其心。姬姓之人自知理亏,皆唯唯应诺,不敢有一句妄言。言语虽然恭顺,其心中真实想法又有谁知晓。
百里榭面带愧色,拱手道:“正卿大人,此番尾崖城得而复失,乃是在下疏于防范所致,还请正卿大人治罪!”
公孙溥急道:“百里大人言过了,此番平廊郡中兵马调配,大人皆是听本君所指。若有失责失察之过,也当由本君承担。”
听得二人之言,淳安休淡淡一笑,道:“二位莫要如此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一座城池而已,失了便失了罢。所幸我将士们安然归返,这已是不幸中之万幸。”
百里榭满心不甘,道:“正卿大人,那尾崖城于我西进大计颇为重要。现在城中就只有两万昆仑军驻守,待吾等将粮草调集完毕,大可再次挥兵夺城!”
他心中有恨:近百年来,这还是首次有西域军队,冲入北境腹地大肆烧杀劫掠。想他十万大军,竟被两万昆仑军逼得弃城而逃,此事定为传为众人笑柄。
淳安休摇摇头,轻笑道:“现在尾崖城有刕阳国作为后盾,想要再次夺城,还得从长计议才是。”见二人忿然难平,又道,“此次尾崖一战,虽未能最终占领城池,但也是大有所获。二位就不必如此介怀了。”
“大人,我们……此番有何收获?”百里榭不解,此番他们寸土未得,反而折损几万兵马还有大批粮草,却是看不见有何收获可言。
淳安休哈哈一笑,道:“经此一战,让吾等看清少昊此人,便是最大之收获!数十年来,少昊隐藏极深。此人有勇有谋,善御人心,实乃今后我北境西出之首要大敌!”
百里榭却是不屑,道:“正卿大人是否太高看他了?他如今不过是个废太子,就凭他手中那两万人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淳安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缓缓道:“这位公子少昊,手中所握的,可远不止两万昆仑军。上次迟绩城婚典,有十万昆仑军隐于昆仑山中,一战而全歼刕阳鸣甲。这十万人,不是少昊所属,还能是何人?义瞿国与少昊同根同源,向来不分彼此。近来有消息传出,其国内正在扩充军马,现已有近二十五万大军。”
见众人面露沉色,他淡淡一笑,继续道:“从此番尾崖城之战不难看出,刕阳国也已与少昊结成一线。更有甚者,他竟还与澄脐山中的夷人关系匪浅。照此等实力来看,他便是要取代尚廉固,复登白帝之位,也并非难事!”
公孙溥思量一番,开口道:“正卿大人,少昊与尚廉固相争,于我等而言,不是好事一桩么?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正好趁虚而入!”
“他们若未能斗得元气大伤呢?”
这时,端坐于淳安休身边的那位姑娘突然道:“倘若少昊将尚廉固一举击败,轻而易举稳定了局势,那于我北境而言,可并非好事。”
见她说话,淳安休连忙恭敬道:“浮游姑娘,吾等愿闻姑娘高见!”
浮游气质恬淡,不卑不亢,眉目扫过众人,缓缓道:“尚廉固此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若由他继承白帝之位,吾等自可坐观其成。可若由少昊继承王位,那可就比他难对付多了。我观尚廉固定不是少昊对手,说不得,我们须出手帮帮这位尚国主了。”
淳安休点头道:“姑娘,少昊如今站稳尾崖城,又得刕阳国支持,可谓羽翼已丰。我们该如何助尚廉固扳回一城呢?”
浮游浅浅一笑,道:“不怕明处强,唯惧暗处藏。既知其根本,自可对症下药。”自怀中取出一块通体雪白的美玉,意味深长地看上一眼,嘴角随即浮现一抹神秘笑意。
又看向淳安休,微微笑道:“正卿大人,待平廊郡中收拾妥当,吾等前去澄脐山拜会尚国主,看看他那玉矿采得如何了。”
淳安休欣然笑道:“老夫但凭姑娘差遣!”又看向公孙溥二人,道,“昌悟真君,百里大人,二位即刻归返,尽快将郡中兵马整顿完毕,本卿不日将至。”
“遵命!”二人齐声应诺,随即离去。
说也奇怪,淳安休深居正卿之职,在北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对这姑娘如此恭顺,也不知她是何身份。
这时,正卿又看向姬罗松,微笑道:“公子,尾崖城一战,平廊郡中战马多有损失。还望公子尽快挑选良马,遣送郡中以资补给。”身为正卿,言语如此客气,可是给足姬罗松面子。
姬罗松急忙起身,唯唯应道:“正卿大人请放心,三日之内,在下必将马匹备齐,送至平廊郡!”
正卿拱手一笑:“如此,便有劳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