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笑着说：“没什么不可能的，无非是找到一个能够把最终矛盾给解决好的方案出来。”

卡尔·伊坎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怎么解决？”

周不器道：“我们都知道汤普森是个很优秀的ceo，不管是在paypal还是在雅虎，他做得都挺好。可为什么这样一位ceo，要因为一些很多年前的小事引咎离开？”

卡尔·伊坎摇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一两个人的才华横溢就能决定的。”

周不器笑道：“无非就是雅虎董事会里的两种力量的对抗。”

“显而易见。”

卡尔·伊坎大大方方地承认，这真是太明显了，从08年他入局雅虎的时候开始，这种对抗就已经出现了。

周不器道：“分歧的最大争议，无非是一方想要卖掉雅虎套现离场，一方想要保住雅虎的控制权。”

卡尔·伊坎淡淡地道：“公司的最大责任，就是为股东创造出最多的价值。杨志远那些人……我不是说杨志远不好，他对雅虎的感情很深，但感情往往就是很多重大决策里最大的负面因素，谁有感情谁失败，谁的感情深谁就败得越惨。”

其实不仅是他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从08年开始，围绕着雅虎的这么多年的内部争斗，外界也都已经看清楚了，最大的障碍就是创始人团队对雅虎这家公司的感情。

因为感情太深，所以很难利益最大化。

不管是资方还是创始团队一方，两边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都想赚钱、赚大钱。可是资方认为，没有创始团队的情感因素，他们可以赚得更多！

至少当年把雅虎卖给微软，他们早就赚飞了！

08年的时候，杨志远这一派没有把雅虎出售给微软，到了今天，雅虎的股价已经跌去了50%。

这还不算。

微软虽然在科技行业里有点“落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微软只是跟苹果、谷歌相比有些黯然失色，但仍是世界上最好的科技公司之一。

从08年到现在，微软的股票增长了将近30%。

本来应该是赚30%，结果现在变成了亏50%！

遇到这种事，谁不上火？

资方能不大动干戈，要跟杨志远玩命吗？

至于斯考特·汤普森这位雅虎新上来的ceo……很抱歉，在背后的权力交锋的大势之下，只能成为弃子了。

周不器道：“一家公司的运营，跟华尔街这边做投资还真不太一样。做投资，一定要冷静，要心如止水地做决策，越是冷酷无情就越能赚大钱。可如果正常是公司运营，感情因素还是很重要的。一支对公司有感情、有归属感的团队，才会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卡尔·伊坎摇摇头，不以为然，一抬手……

周不器就打断了他，抢着说道：“华尔街这边的公司，有忠诚吗？员工的跳槽率超过70%。因为华尔街这边做的是投资业务，所以能够忍受。可对一些做实际经营的公司来说，没有一个稳定强大的团队，根本办不成任何事。”

卡尔·伊坎瞥他一眼，“谁在乎？”

周不器哑然失笑。

卡尔·伊坎淡淡地道：“就像养鸡一样，有的人把鸡养大了卖鸡蛋，有的人把鸡养大了会进行屠宰销售。鸡的存在意义，就是创造财富，谁管你是慢慢运营地卖鸡蛋，还是一次性地杀掉卖鸡肉？”

周不器笑着说：“其实可以有更好的折中的解决方案。”

“嗯？”

卡尔·伊坎不以为然，觉得这小子有点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周不器道：“有的人想养鸡下蛋，有的人想养鸡卖鸡，都是赚钱，其实也可以合作。”

卡尔·伊坎心头一跳，“怎么合作？”

周不器道：“既然是卖鸡，也没必要屠宰了卖鸡肉，可以把鸡卖给养鸡人，让养鸡的人去长久地运作，靠着下蛋生意细水长流。”

卡尔·伊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养鸡人和卖鸡人有矛盾怎么办？谁来磋商？”

周不器道：“我来！”

卡尔·伊坎深吸了一口气。

周不器淡淡地道：“我来组一个局，我从你这把鸡买过来，然后请养鸡人过来，养鸡下蛋！”

……

原计划来纽约只待两天。

不过，在剧院里看到了“百戏之祖”的昆曲《青春版牡丹亭》的美国巡演，机会难得，周不器就临时改变计划，至少要亲眼看一看。

在国内

的戏曲行业里，都说京剧是国粹。

可追溯起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京剧是清朝满族人搞起来的剧种，因为传统的汉人戏剧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为了迎合满族皇权，就慢慢出现了一种以满族汉语为主体的戏剧类型。满族汉语传承下来，就是今天的普通话。所以现在国人听戏剧，京剧是唯一的一个没有语言门槛的戏曲剧种，其他的都是“方言”。

又因为是野蛮人入朝，蛮夷文化底蕴太差，所以京剧的唱词就都是大白话，下里巴人都能看得懂。

因为是大白话，就容易普及。

因为当权的满族人喜欢，清朝时就最为广泛流传。

到了清末，就成了国家最重要的戏剧传承了，就成国宝了。

真正的文化瑰宝其实是昆曲。

这是正儿八经的汉族人搞出来的东西，说的语言也是古汉语三个流派中的一个江浙分支。不过文化这玩意断代太厉害，都说普通话了。

就像宝岛那边的文化学者，就总会反对那边把语言称作“国语”，把“旗袍、马褂”叫做汉服。这都是满族人搞出来的东西，怎么能代表大汉天下？

其实刚建国的时候，大陆这边也想用“国语”来称呼，却受到了当时南方的很多大文豪、大知识分子的反对，直接上书到了最高层。

这种语言不能代表中华。

当局就从善如流，没用“国语”来称呼，改叫了一个比较中性的命名“普通话”。

可即便是这样，在抗战胜利、国家统一之后，车同轨、书同文、语同音的大势下，普通话已经势不可当。

正统语言就变成方言了。

文化就断档了。

以至于今天没人能听懂昆曲里唱的是啥了，就算能听懂，也不知道唱的是啥。因为唱词都太文雅了，都是最纯正的文言文，还不是一般的文言文，还是诗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这谁能看懂？

门槛太高了。

宁露不是戏曲行业的人，更多的相关的东西也不太清楚。

但是没关系。

周大老板最不缺的就是两样东西。

一样是钱。

一样是女人。

宁露早就电话打过去了，找到了现在混娱乐圈的李心婉，又给她安排了一架私人飞机，让她连夜赶往纽约。

李心婉可不一般。

在拍摄《新红楼梦》进入娱乐圈之前，她可是昆曲界里颇为知名的闺门旦，曾经是昆曲界里被寄予厚望的小艺术家。

也因为太优秀了，被《新红楼梦》的李导看上了，三顾茅庐地拜访了好几次。李家顶着昆曲行业里的巨大压力，才把女儿给送出来，让她出演了薛宝钗，一脚踏进了娱乐圈。

周大老板也是要面子的，知道听昆曲的门槛太高，就要提前备课。

晚上在书房里，也不看别的书了，除了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就是把汤显祖的大作《牡丹亭》给翻出来，细细地品读。

写得可真好啊！

好的让人有点看不太懂。

真尴尬！

好在宁雅梦的艺术气息很丰富，诗词歌赋的功底很强。其实她更痴迷的是绘画艺术，平时里很重要的一个爱好就是去各种各样的画室或者博物馆去看画。

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别人都站得双腿发麻了，她还保持一个动作站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周不器几次跟她说，看到了喜欢的就买回来呗，咱家又不缺钱。古董也好，现代画作也好，都没问题！都可以买！

宁雅梦却微笑着说：“艺术是感受，而不是拥有。”

说得周不器惭愧不已。

有了宁雅梦在旁解读，周不器对汤显祖的戏剧《牡丹亭》算是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故事脉络的梗概。

“门槛可真高啊！”

周不器就很是感叹。

宁雅梦抿抿嘴，很轻柔地说：“可只要过了这个门槛，感受到了艺术强大的渲染力，就会……就好像会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就跟做生意一样，商品的门槛越低就越通俗，门槛越高就越有用户忠诚度。”

周不器伸手，把她软绵绵的身子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笑着说：“不行啊，我没有艺术天份，感受不到……”

“怎么可能？”宁雅梦白

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感受到？就是太懒了吧？看门槛太高，就懒得去学习迈过去。”

周不器只能找理由，“工作太忙了。”

宁雅梦轻咬着红唇，小声地说：“姐夫，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关注艺术，这是一种更高的精神追求。这既是积极向上的好事，也能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周不器微微一怔，“防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