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来不及思考,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温度回升了。自己的内力虽然没有发生异样,却是被压制在了体内,怎么都冲不出来。原本围绕着自己的淡蓝真气,也慢慢的消失,转而变成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真气,那真气焕发着炽热的能量,一股暖意将她包围着。而那炽热的化冰之气,正是从身后的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有痛苦,那暖意轻柔,舒缓了她因练功而早已习惯的寒意,但是一丝绝望却由心而生,她想要挣扎,却被男子强而有力的劲道给压制了回来。抵着脖子的手,或者说是自己的手,稍稍一紧,让她稍感压迫,对方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还紧紧的贴着。她心知已无力抵抗,恼怒中带着羞意开口了,话语之间透露着凄凉:“登徒子......”
“姑娘莫怕。我不伤你,也不害你。只是被人追杀,借你房间躲一下,少时便走。”身后的男子开口道,嗓音低沉而轻柔。听他说完,正要发问,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师父,怎么了?”女子的声音透着关心,即便如此,却也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对御子妻的恭敬之意犹然可见。男子并未惊慌,只是双手下意识之间,紧了紧,想必是控制了力道,自始至终都没有弄疼她。
御子妻此时狼狈,片刻间心中转过好几次念头。最终沉稳了心神:“心竹,我没事,你去睡吧。”门外叫做心竹的女弟子“哦”了一声,迈步离开了。
男子偏过头,看了眼御子妻,似是玩笑般的问道:“你有弟子?”御子妻偏头皱眉看他,但偏偏两人此时挨的很近,四目相对,虽然对方蒙着面巾,但还是让她的羞恼之意多了几分:“我技不如人,但阁下也不必如此戏谑。”男子愣了一下,随即解释:“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寒霜阁天下闻名,似姑娘这等年级,便能收弟子,按寒霜阁的实力,想必姑娘武学修为颇深。”这话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节骨眼,他口中的这位武学修为颇深的姑娘,正被他牢牢搂在怀中,毫无招架之力。此时此景,这话就有点变味了。似有不甘,但事实如此,她扭过头去:“阁下,似乎也长不了我几岁,修为不也如此了得。”“呃.......姑娘,如果我现在放开你,你能不出手打我么?”男子话语轻柔,似有讨饶之意。御子妻此时各方面都被牢牢压制哪里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心中只想快点结束这让人羞臊之极的境地,微微点头:“嗯。”
随即男子缓缓松开了双手。她快步向前,拉开距离,转身的时候,却见男子将面巾拉至额头,遮住了双眼,然后双手缚于身后,同时转过了身去。御子妻心中稍暖,连忙穿起衣物。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她开口道:“好了。”男子拉回面巾,转身回来,此刻的他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似乎又觉得不妥。尴尬的咳了一声,自顾自的走向桌边坐下,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碗茶。御子妻此刻心中无数个念头,思绪复杂。不自觉间双手抱着自己,左手贴着右肋,右手握着左臂,不时的上下抚着。这是她下意识间做出的动作,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寒霜子虽然出家为道,但是寒霜阁并不是什么尼姑庵,道姑院。多年以来,寒霜阁的弟子外嫁是很正常的,跟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婚嫁之事寒霜子甚至都不过问太多,弟子若是有了情投意合之人,对方来提亲,她从不干涉。婚姻自由。但即便弟子们不是出家人,却也是与天下女子一般。洗澡的时候被看光了身子,她的清白怎么算。寒霜阁从来没有男子入过后山,她也从来没想过会有男子会入后山,更别说进自己的闺房,更别说看到自己洗澡。她原本以为进来的是某个女子,甚至是同门,从没想过会有男子进屋的事,所以起初只是想打伤对方,然后交于师父问罪。但后来陡然发现,来者竟是个男子,于是有心杀了这轻薄之人,却发现对方修为远高于自己。偏偏这人态度极好,待自己也和善,甚至她能感受到对方刻意把握了出手的分寸,从头到尾竟是没有伤她分毫,便是连一丝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过,那隐隐的爱护之意,她是能明白的......甚至放开自己后,他竟然遮住双眼,缚手转身。他竟不担心自己突然出手.........种种的一切,让她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再动手了。但是,自己的身子总归是被对方看去了,受欺负的明明是自己,女子贞洁与性命无异,但她又能怎么办!
男子将手伸进面巾之中,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偏头看向她,发现她正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落寞的抱着自己,甚是凄凉可怜。他微微一愣,随即有点不知所措的起身拱手:“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散漫惯了,先前是误会,实在是误会,并非有意冲撞姑娘。”他顿了一顿:“在下被人追杀,途径贵派,本想寻一处躲避。贵派高手如云,巡查弟子众多,辗转之际,偶然寻得机会,闯到了这里,不想正撞见姑娘在......”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说下去。他修为了得,若是想与她不利,早已得逞,用不着骗她,所以他说的,她是信的。只是好奇,以他的身手,能追杀他的人,究竟是谁。
“你看到了。”御子妻的语气淡然,说不清楚的羞意与无奈。
“没有.......”男子说了句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眼泪无声的从她眼中流下,让此刻的她更显凄楚。女子的心理活动,他哪能不知,那种委屈,那种无奈.........男子叹了口气,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女子这般模样,连忙往前走了一步。御子妻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他停住身形,微举双手,做投降状。然后坐回了凳子上:“姑娘,我......姑娘若是不忿,我便随姑娘打骂,只是求姑娘留我一条性命,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打你又有什么用,你口口声声是误会,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是谁,长什么样。”她脸上挂泪,语气却平静了起来。
男子恍然,随即开口请求:“我愿以面示人,也愿自报家门。只是姑娘还请保密今日之事。毕竟我初入江湖,便闯了点小祸,以后还想在江湖中混呢。”他说的自然之前打伤尘平子的事。而她却以为,他说的是眼前这事。也没等御子妻应承,他便将面巾取了下来。面巾之下是一张无比俊秀的脸,御子妻眼前一亮,胸口稍有起伏,转瞬即逝。
“在下白星幕。家师乃一散修,隐世于东海,并不在江湖之中。”他拱手道。
御子妻听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如此便好,我也能知道,今日命归于谁。”说罢竟是运起全部内力,陡然间屋内气温骤降。白星幕大呼不好,电光火石之际,箭步向前,来到她的身边,双手快速的点向她身上的几个穴道。同时也是运足了内力,将那冰冷彻骨的内息牢牢的压了回去,整个屋子瞬间金光大作。他内力所化的金光,竟是充满了整个房间。
原来,她失了清白,知是误会,加上之前种种,便没有立场杀他。却不想对方也将他的名节看的那么重。她不能杀他,就只能自尽。
时间线这时回到了正轨。
寒霜阁,弟子刚出门,寒霜子便在屋内闭目运功,她武道修为早已化境,寒天决功法运用自如,以内力幻出领域,寒天境。所谓寒天境,是寒天决里的上乘武学,以内力为媒介,朝周围环境铺开的一种领域性的武学,在这个领域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能被释放者所感知。能很好的辅佐寒天决中的攻击型功法,凌霜决,凝霜决,能起到自动索敌,精准打击的效果。寒天境这样的武学,江湖之中只此一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寒天境领域的范围大小是根据释放者的修为决定的,修习寒天决那人的修为越高,寒天境范围越广。而寒天境对内力修为要求特别高,一般的修习者是掌握不了的。多年来,能够掌握的寒霜阁弟子,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御子妻之前在屋内张开的那个领域,就是寒天境。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原本已经隐逸了气息,躲在角落里的白星幕。
而此时,寒霜子将寒天境运作到了极致,竟是将范围扩大到了半径三里地的境界。三里地啊!整整一千五百米!以她为中心,直径三千米的范围内,一切风吹草动,哪怕是动物的呼吸,树叶的摆动,都能被她感知到。这不光是对内力的要求,还有对定力的要求。定力不足的人,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的讯息,常人怕是早就精神崩溃了。而恐怖的是,她微妙的控制这领域的强度,那会影响到领域内温度的内力,竟被她刻意的压抑住,让那内力变的稀薄,若有似无,常人根本感觉不到。宗师化境,恐怖如斯。
忽然,她猛一睁眼,身影飘动,消失在了屋内,去的便是那御子妻所住的阁楼。这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她一直在不停的搜索着,判断这领域内有无异常,却一直无果,直到刚才,她感知到了御子妻屋内的异样。那先是御子妻意图自杀所散发出来的内力,然后就是那浑厚到她都惊讶不已的金色内息。来者是个高手,不亚于自己的高手,她确信着!但是这样宗师境界的内息世上少有,所有宗师,她都知道,也都认识,却没有一个人是这样纯金色的内息。普天之下,也只有前任少林寺方丈,年过百余的觉海禅师能有类似的内息,但那也是佛家的金黄色,并不是这样纯金色的光。更何况,老人家十年前就闭关参佛,不问世事了。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弟子有危险,第二个念头是,此人修为在自己之上。第三个念头,来者会不会是........思绪间却陡然发现,弟子没死,仿佛是被对方阻止了。抱着疑惑,她加快了速度。
画面回到御子妻的屋中。
御子妻软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白星幕怀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刚刚运起全部内力,差点自逆经脉,散功而死。此刻内力在体内翻涌,近乎失控。白星幕一手绕过她的后背,握着她的右臂,左手贴住她的丹田,正缓缓将内息渡了过去。慢慢的,御子妻的内息平稳了下来。御子妻浑身不能动弹,软在他的怀里。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疑惑的看着他:“你.....你怎知我寒天决的脉门?”白星幕的额头见汗,刚才的那一瞬间真的是把他吓了一跳。自己若是慢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眼前的女子便就消香玉陨。原来,她竟早已报了死志。见她提问,也不回答,只道:“姑娘何至于此?白某无心之失,冒犯了姑娘,白某愿一肩承担。姑娘,何苦自寻短见!”他突然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口中喃喃道:“时间不多了..........”他语速稍急:”我实有未了之事..........你今日若因我而死,白某良心何安?“他顿了顿:”我应承你,等我该做的事情做完,便来找你。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两个人的脸此刻贴的有些近。他俊美的脸上透着之前从没有过的严肃与阴沉:“你不准死,听到了吗?”人若是寻死,那得是一鼓作气的事情。比如有个人上吊,上吊一半,没死成,被人救了,那人一般就不敢再寻死了,因为经历过死前的恐惧以及痛苦,很少有人的心志能坚定到那份上。就算有,也不会用在死这件事上。毕竟人的本能是想活着。御子妻刚就经历了鬼门关,心中满是恐惧跟后怕,心乱如麻的她,又对白星幕知道寒天决脉门的事特别疑惑,还有他的内息,怎能强到如此地步?这已经不是能压制她内力的境界了。要知道自己刚刚是散功啊,不是在运功啊,内力毫无把控的从身体内四散而去,竟然被他用他的内力将那些已经被她散于体外的内力包住然后生生压了回去。此刻的她神情有点恍惚,却听见白星幕似是命令般的话语:“你不准死!等我来找你,听到了没!”她看着他的脸,讷讷的点了点头。
见她内息恢复平稳,白星幕又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神情间略显焦急,“我得走了。”随即低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抱起,把她放到床上。然后转身欲夺窗而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浑身无力,正艰难的想要起身,此时一只手肘撑着床面,看着他的离去。被他突然的这么一问,似有羞意,脸上微红,答道:“御子妻。”
一道寒风悄然入屋,眼前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