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二更,月光皎洁,晚风清爽。
怀璧山庄外,林间。
“少主人,夜深了,晚风渐疾,您这几天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吧!”屠龙恭顺的低声说道,并己经一件极高档的白色锦绣披风双手捧到了洛雨亭的身侧。
虽然此刻才是初秋,天气依旧炎热,但洛雨亭却早早就在夜里用上了披风,尤其是在这晚风微疾的山间,因为这微微有些凉的山风令他又开始忍不住有了咳嗽的欲望。
“屠龙,你觉得清风的轻功与我想比怎么样?”任由屠龙为自己披上披风的洛雨亭,并没有看屠龙,而是依旧望着那迅速的消失在一片幽暗的林间的淡蓝色身影,淡笑着说道,语气竟然难得的轻松惬意。
“属下万死不敢擅自品评少主人的武功!”根本没有看远处空中那矫健如同鹞子一般的身影,为洛雨亭小心的系好了披风的屠龙忙低声答道,同时,己恭顺的单腿跪了下去。
“起来吧!去把篝火守好!”已收回了目光的洛雨亭淡淡的说道,语气清冷无波,但脸上那抹笑容却消失了,依旧没有看屠龙,而是缓步向林间走去。
“是!”偷眼望着那渐渐融入林间的身影,屠龙恭顺的低声答道,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疑惑和紧张。虽然屠龙是一个心思简单的粗犷汉子,也从不擅自揣测这位少主人的心思,但他却并不是一个无知的莽汉,而且他毕竟已经精心的服侍了这位少主人足足八年,所以他已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刚才回答的话并没有令少主人满意,可他又偏偏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其实,屠龙的回答并没有错,因为洛雨亭不但从不让天魔教中的帮众擅自揣测自己的心思,更是严禁任何人品评自己的武功和才华,即使是像楚江陵那样的长老也不允许,所以屠龙刚才的回答应该是一个很正常而且很正确的答案,只可惜此刻屠龙的这个答案却并不是洛雨亭希望听到的!
因为洛雨亭知道屠龙心里很清楚他的轻功远在姬飞风之上,这次之所以让姬飞风去怀璧山庄,只是因为此次去怀璧山庄要办的事并不难,而且这一路上几乎如一只被关在笼子中的猴子般憋得发疯的姬飞风也实在是想去顺便散散心,更重要的是洛雨亭心中那股深深地愧疚也实在令他现在真的不想见到洛雨楼!而他刚才的问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可没想到就这么简单而且显而易见的问题,作为跟随他多年的贴身暗卫,屠龙竟然都不敢回答,而且还立刻就表现出了紧张与恐惧,这使得洛雨亭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孤独和凄凉感。
洛雨亭知道屠龙对他的那片忠心,他也知道屠龙甚至能为他毫不犹疑的去死,可他真正希望得到的却是人的真心,他似乎得到了一切,但却竟然连一句真心话都听不到!
漆黑的夜,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原本皎洁的月光,使得整个树林也变的一片漆黑,但在这一片漆黑中却有一点灯光。
随风摇曳的灯光,在这偶有几声枭鸣的林间显得格外的怪异恐怖,但却有一股奇特的吸引力,吸引着缓步而行的洛雨亭,如一只飞蛾般扑向那致命的火焰。
一盏灯,一座凉亭,亭里有人,两个。
山腰上很简单普通的凉亭,平时不过是供山间往来的樵夫和猎人歇脚休息之用,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对面山上的怀璧山庄。
夜的确已深,也的确到了人该睡觉休息的时候,虽然这凉亭距离怀璧山庄并不太远,但这里毕竟还是山间,即使对面的风景再怎么秀丽,在这个时辰这里也不该再有人饮酒赏景了,更不该有人钓鱼,在凉亭旁的草地上钓鱼!
“洛二公子,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来坐一坐,顺便喝上一杯!这酒不但很好,而且绝对没有毒!”坐在凉亭里赏景饮酒的是一个须发皆白但却红光满面的深蓝色锦服老者,举手投足间满是一派儒雅高贵,但他那慈祥和蔼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异常的炯炯有神,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已将石桌上的一个精美的白玉酒杯缓缓的倒满了酒。
酒已倒满,洛雨亭也已经走进了凉亭。
“两位老前辈真是好雅兴啊!”洛雨亭客气的笑着说道,一双巧妙的扫过了凉亭里的一切的眼睛已落在了石桌上,继续说道:“看来两位前辈是特意在此等晚辈的!”
一声爽朗的大笑,儒雅高贵的锦服老者看着洛雨亭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并朗声对背对着他们靠坐在凉亭边上那个同样也须发皆白但却是一身破衣烂衫的粗布衣衫的老者说道:“老于,你输了哦!”
“的确是后生可畏!不过,不知洛二公子是怎么知道我们二人是在此特意等你呢!”坐在凉亭边的一身破衣烂衫的如同一个老渔夫的老者冷声说道,但却依旧一动不动的靠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动的意思。
鱼应该在水中,所以钓鱼应该在有水的地方,即使是一片小水坑,也应该有水,因为除了死鱼,没有鱼能离开水,但那渔夫老者面前的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地面,货真价实的土地,虽然很湿润,但却绝不能让鱼在那里生存,可那悠然坐在那里的老者一直都屏气凝神,就如同他真的在垂钓一般,生怕自己一动就惊走了鱼儿。
夜越深,山风越疾,吹动着那盏挂在凉亭里的灯笼轻轻摇动,但那位渔夫老者手中的鱼竿却没有动,而且鱼竿上垂入草丛的鱼线竟然也没有动。
已优雅的坐到了凉亭里的洛雨亭一眼就看出了那根被老者轻松悠闲的捏在一只手中的鱼竿仅是一根极普通的竹子做的鱼竿,而且那个竹竿已经完全变成了黄褐色,看来这鱼竿的年龄恐怕不比自己小了,鱼线也是极普通的鱼线,并且是舒缓的垂下去的,根本就不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拉着。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不小的山风中,那根纤细的鱼线竟然是一动不动,可想这位老者的内功是何等高深精妙,竟然能将内力贯穿这纤细的鱼线。从小就特意注重内功修炼的洛雨亭当然知道,要想将内力贯穿入自己手中的兵器本己经很难,而这兵器越细,越长,越柔软就越难,需要人的功力就越深厚,更不用说是这足有丈余的鱼线,这不得不让一向在内功上自视甚高的洛雨亭也自叹不如。
“雨亭虽然并不认识两位前辈,但以两位的风姿和身手上看,晚辈擅自揣测两位一定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绝顶高手。而此刻已是夜深人静,两位前辈竟然还在这里赏景饮酒,垂纶钓鱼,恐怕也绝不会是一时兴起吧!更何况,若是两位只是为了怡情游玩,又为什么要准备三只酒杯呢?这分明就是早有安排,在此特意等人!而两位前辈竟然还认识雨亭,我想那两位也就一定知道我来此的目的,而且一定会来这里!看来两位前辈不但了解我这一路的行程,而且还很了解我怀璧山庄的家事!”洛雨亭淡笑着说道,虽然他的脸上依旧风轻云淡,而且那双看着渔夫老者的眼中也平静无波,但他心中却已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