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抬起,衣袖卷落,豁然出现的一幕令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白老夫人的左臂,自手腕向下,几近整个前臂尽是被白布缠绕住了,并很明显的极不自然的消瘦了许多,而此时那白布已完全被里面不断沁出来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一只暗红色的古玉手环还深深的嵌入了白老夫人的手腕,使得这鲜血淋漓的手臂显得格外的诡异恐怖。
白老夫人抚摸在洛雨亭脸颊上的手依旧是那么温柔,尽是无限的慈祥和怜惜,但却已经明显的开始发冷,这使得将白老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的洛雨亭整个人的身体完全都僵硬了。一阵阵由心底生出的彻骨的寒冷令他不但身体开始发抖,就连他身体的感觉都开始麻木,甚至他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眼中己不断有眼泪流出来。
“老祖宗,是,是亭儿不好,都是亭儿的错!我,对不起,我——”断断续续,完全是语无伦次,洛雨亭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因为他的口中尽是苦涩,不停的颤抖的嘴唇根本不停他的支配,而且他此刻心中已完全是乱做了一团,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从小精研医术的洛雨亭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仙术,所以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心中一股从没有过的悲伤、凄凉、无助、不舍,夹杂着强烈的悔恨,令洛雨亭整个人瞬间就完全陷入了一片极度的恐惧之中。
洛雨亭的话虽然混乱含糊,但白老夫人却听得出这毫无掩饰修饰的话绝对是出自洛雨亭的真心。
满是疼惜的目光,白老夫人迅速的显现出一种死人特有的苍黄色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柔声说道:“亭儿,曾外祖母真的老了,不中用了,真的帮不上你什么了!”
‘叮当’一声,宝剑落地。
这是洛雨亭的手自从拿剑开始第一次主动抛弃他手中的宝剑,而且还完全是毫不犹豫。
一把就握住了白老夫人那轻柔的抚摸在他脸上的那只冰冷的手,洛雨亭完全是泪如雨下,凄声道:“老祖宗,亭儿知错了,亭儿真的知错了,只要您能原谅亭儿,从今后我一切都听您的,绝不敢再有半分悖逆欺骗!只要您能痊愈,亭儿对上苍起誓,今后绝不再扩张天魔教,我也再不修炼寒冰功,甚至我可以费去这一身的武功,放弃天魔教的一切,陪您带着佳儿咱们一起隐遁天涯,再不涉足这江湖一步!亭儿向您保证,一定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亭儿只求您别抛下我!亭儿求您了——!”
从小生性冷淡,又极为现实的洛雨亭绝不是一个喜欢对人轻易许诺的人,更不喜欢自欺欺人。但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对白老夫人的承诺,还是与上天交换白老夫人性命的条件,洛雨亭虽然无比明确的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毫无用处,根本不可能实现,但这些话却是他的真心话,是他一生中少有的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他甚至都想自欺欺人的相信他的这些话真的会让已经气息奄奄的白老夫人活起来。
因为不论洛雨亭如何冷酷无情,如何心机深沉,如何的杀伐果断,但他毕竟是一个人,而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只要有感情就会知道珍惜一些东西,一些美好的东西。尤其是像洛雨亭这样从小就在血腥和权谋中长大的孩子,他对这种单纯的美好的东西更是有一种由衷的异乎寻常的渴望和珍惜。
所以虽然白老夫人并未从小陪伴他长大,但血脉至亲,又完全不同于洛雨亭从洛雨楼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手足之情,白老夫人给他的那份无比温暖的慈爱,以及那份至诚至真的疼惜,不但是他从这个处处危及和杀戮的世间未感受过的,而且还是他心中为数不多的衷心珍惜的感情之一。
尤其是此次,为了帮洛雨亭接下手上的青蚨环,白老夫人竟然不惜以天魔教中的秘术——血亲之间的血肉之术,用她自己左臂上的血肉硬生生的替换了洛雨亭左手腕上的血肉,这才将他手腕上的青蚨环移到了白老夫人的手腕上。这份无私无怨的舐犊之情,更让他心中的万分感激。而此时,白老夫人又是为了他而死,即使是洛雨亭再怎么铁石心肠,深深掩埋在心中的人性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让他不禁悲愤交加,一时间完全失去了一切意识,心中脑中尽是一片空白。
此刻,在洛雨亭心里真的认为即使是天下最昂贵的珍宝,最滔天的权势也根本不能与这份感情相提并论。
冰冷的眼泪,洛雨亭此刻心中的悔恨几乎己到了极限,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他费尽心机设计的局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若是预料到这个结局,他绝不会设计这个局,他甚至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也绝不会让白老夫人涉险。
“亭儿,曾外祖母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曾外祖母真的很开心!但可惜了,曾外祖母看不到我的亭儿娶妻生子了!曾外祖母只盼着今后你能惜福延寿,好好照顾自己,珍惜自己。婉儿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她对你也真的是情深似海,曾外祖母只盼着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辜负了她,千万别和我大哥那样误己误人,一生孤苦!——”
逐渐混浊的眼中划过一串冰冷的泪珠,白老夫人的声音已越发的低弱,而且那只抚摸在洛雨亭脸上的手也越来越僵硬冰冷,越来越无力,最后完全就仅任由洛雨亭紧紧的用手强行压在了他的脸上。
“不,不,不要,老祖宗,不,不要——请您——千万,千万别抛下亭儿!”浑身尽是一片冰冷的洛雨亭完全如同梦呓伴低声囔囔道,仍由簌簌的泪珠肆意的滚落,苍白的脸上尽是绝望和悲伤,而他的双臂则将白老夫人那比他还要冰冷的身体紧紧抱进了怀里,抱得是那么紧,就如同他想将白老夫人的身体完全融入他的身体里一般。
“月饼,你他妈的振作些!”
“少主人,您怎样?”
“月饼,你少给老子装死!”
“教主,您要节哀啊!”
“教主,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要保重啊!少主人,您——”
姬飞风和胡人凤等人的声音或大或小,或是安慰,或是提醒警告,但不用说是柔声安慰,就是算是他们的声音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依旧痴痴的抱着白老夫人半跪在地上的洛雨亭还是依旧没有一丝反应,甚至连姬飞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都没有一丝反应。
看着瞬间脸上就是红肿了一片,嘴角还沁出一丝鲜血,但却依旧痴痴呆呆的洛雨亭,胡人风已急的咬碎了一嘴的钢牙,可却偏偏不知道要说什么,唯有如一只发狂的狮子般发出一声声悲愤焦急的怒吼。
“洛雨亭,你也有今天,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咎由自取!”姚梦雪恨声道,一双美目满是怨毒的瞪着那虽然依旧是白衣胜雪,但却如同一个没有了魂魄的木偶一般的人,目光尽是报复后的快感和兴奋。
随后就是一个残酷的笑声,同时剑光闪动,瞬间,一团花潮便席卷而来。
姚梦雪知道此时正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完全翻转整个结局的绝好的机会,除去了这个碍手碍脚的老太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又是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剩下的人也就完全不足为惧了。虽然她心里还依旧有些舍不得这个完美的让她心动的男人,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姚梦雪心里很明白若是她今天能成功除去这些人,虽然此次雪宫的确是损失惨重,但一举吞并天魔教后,得到的好处和利益也足以绰绰有余的弥补这里的一切,而且更重要的是从今后她也再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