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石头上，接过村民们送过来的谢礼——那是几根咸菜。哪怕是在这种饥荒的年代，本性纯良的百姓们仍然不愿意亏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既然自己在山贼手上救了他们，那收下他们的谢礼也是应该吧。只是这样，他们的日子可能会过的更困难吧。

村民夫妇家的小男孩在远处一直看着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一把跪在自己面前。

“求恩人收我为徒。”

小男孩的声音有些稚嫩，可里面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他沉默下来，“。。。我，不是救苦救命的菩萨，救不了你们一家人，哪怕你拜我为师也是一样的。”

小男孩整个人好像失去希望一样。

他指着远处，“想要找庇护所的话，你们应该往南一直走，北君和南陈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天山，那里才是你们真正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恩人，”小男孩哭着道，“那么远，我们会死的。”

。。。。“那关我什么事。”他转头就走。

南安寺的山顶处，他站在那里，山顶的风甚是猛烈，吹得他的衣襟翻翻而起。

从这里，以他的眼力，似乎还能看到小男孩一家的方位。

他们可能会死的吧，不，应该说，一定会死的吧。

可。。。

“不去救他们吗？”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不回头也知道，这是灵知大师的声音，那年迈中，又带着不可估量的深邃感，辨识度太高了。

“我，救不了他们。”

“也是，”灵知上前来到他身侧，也通过山顶看着远处，“毕竟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他有些惊讶，“灵知大师此言是不是有些不妥？”

“为何有此言？”

“佛不是讲究要爱世人吗？”

灵知笑了一声，“佛爱世人，可这并不代表佛要渡世人。”

“毕竟这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再死去，在受着苦难，我们只是凡人，如何救？”

他看着灵知。“更何况，佛也是自私的。”

他有些惊讶，“大师此言，真的是。。。”

灵知笑了笑，“觉得孟浪？我也是近来才想明白的。我且问你，佛有无私欲？”

他斟酌着道：“应是没有吧。”

“大错大错。”

“典籍里面记载，佛是无私之人，一心只爱天下苍生。且不谈是否为真，可极致的善，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私欲？”

“这。。。”

“只不过，佛私欲为善而已。所以佛亦有私欲，亦是凡人，所以佛爱苍生，却普度不了众生。”

他沉默下来。

“可佛家的教义就是普度众生，如果连这个教义也是错的，那佛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灵知指着远处，“你可见对面的树？”

他点了点头。

“天下便如此森林，覆盖过千米，如果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管理，要怎么做才能让每一棵树，长势一样？”

他思考起来。

“答案是，没有办法。”

“吾等便是此凡人，天下万民便是此森林。我们渡不了天下苍生，所以我们只能把自己力所能及所能够到的地方的树木，一个个的清理枝条，长错的切除，以此矫正。”

“长此以往，我们的树终会秩序规整。于是其他长歪的树，若有意识，便会像我们靠来。这，就是佛家存在之意。”

“我们不渡世人，能渡世人的只有他们自己。我们只是给他们一个启蒙而已。”

他，明白了。

良久，又好像只过了那么一瞬，他笑道，“大师，这可真是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