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良修瑶仿佛失去了直觉,突然落入河水中刺骨的冰冷几乎麻痹了她的五感,肩上隐隐觉出来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汩汩流出,水猝不及防地冲进鼻腔,呛进肺里,令她窒息。
她凭吊着最后一口气屏住呼吸,本能的想要挣扎,但身体冰冷僵硬,几乎无法动弹,她只能任由自己下坠到更深处,这是她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正当她以为或许她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却忽然被一只有力地手捞住了腰身,带着自己飞快地向上游,再后面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条河道很长很深,河流更是湍急,陆仲平的人沿着河道寻了许久也没找到活着的人或者死了的尸体。
这显然不是陆仲平想要看到的结果,而陆洺听到这个消息却有了一丝侥幸,或许他还活着。
“那就接着去找,掉下去的这片地方找不到,就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找。”陆仲平不甘心道。
良修瑶躺在岸边吐出一口水来,悠悠醒转,入眼看到一张带着面具的脸,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去碰那张面具,可还没等她伸手碰到,就被扶着半坐起来了,然后耳边传来了薛平的声音,“大人你终于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良修瑶才忽的清醒过来,看向身侧正撑着自己的人,正是带着面具的飞羽卫统领林桉。
元烨口中被派来保护她的人竟然是他,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良修瑶心道。
她心里发苦,方才刚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糊里糊涂的,差点又认错了人。
“诶,大人,你的脸怎么了?”还没等她缓过来,薛平突然一脸震惊地指着她的脸道。
良修瑶连声咳嗽着,后知后觉地用另一只还能动弹的手摸了摸脸,一下摸到了一块凸起的裂痕,是她在水中泡了太久的缘故,人皮面具已经裂开了一道缝。
她自知是瞒不过去了,眼下在这的也只有他们三人,薛平是可信之人,林桉更不必说,他肯定早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大可不必再瞒着,这么想着,她干脆利落地把脸上罩着地这一层已经裂开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此时她心里也已经有了别的盘算。
薛平眼睁睁看着她的动作,恨不得直接惊掉下巴,说话都磕绊起来了:“大人你……你不是……”
良修瑶揭掉面具,声音也不刻意压着了,不过刚呛过水的嗓子喑哑的厉害,说话都很是吃力了些:“这件事等我之后再向你解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伸手抓住林桉的小臂晃了晃,林桉心领神会,侧耳靠近她,确保可以听清她的声音:“今晚去找个身形和我差不多的人,把这个人皮面具贴在那人的脸上,然后伪装成溺亡放在这条河岸边适当的位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林桉闷声道。
“好,你抓紧时间去办吧,把我交给薛平就好。”
林桉抬起头看向薛平,薛平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也看着他忙点头道:“嗯,你大可放心,有我在,大……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桉这才放心地把良修瑶交给他,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薛……”良修瑶靠在薛平怀里,刚想出声就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大人这会儿还是别说话了,我现在就带你回驿站,那边有配备专门的医师待命,姚知府那边这会肯定也在驿站等消息,放心交给我。”
薛平皱着眉有些担心,见良修瑶彻底老实了,才打横抱起人脚尖点地,施展轻功,带着人回了驿站。
姚景润本就在房中等候的焦虑不安,好不容易等人回来了,竟是被抱回来的,更是急道:“人怎么成这样了?”
薛平更没这个时间同他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回来之后急匆匆把人安放在床上,就匆忙跑出去叫医师去了。
姚景润从进门一直被晾在一旁手足无措,直到薛平把人放下急匆匆地冲了出去,他才慌着走到床前去察看良修瑶此时的状况,看到正脸,他也不出所料地吃了一惊了,走之前还是个男人,怎么回来还成了女人。
良修瑶强忍着麻木过后的疼痛,生咳了两声,才开口慢慢解释:“事发突然,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你只需知道我依然是朗言修就好。”
那边薛平来得很快,他拽着还有些迷糊的医师快步行至床前,伸手一把把碍事的姚景润拉到了一遍,把医师推到床前,急道:“快给她看伤!”
这驿站的条件多少有些简陋,连点像样的可用的麻药也不备着,显然这个时候去外面也是买不到的。
那医生小心裁剪撕扯着已经与皮肉黏连在一起的衣物出了一头的冷汗,箭扎在肩胛骨下面的皮肉里,尚算乐观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周围的皮肤表面泛着白色,下面积着瘀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良修瑶此时更是疼得满头大汗,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肯痛呼出声,她能清晰地感到医师清理衣物和伤口的手都在发颤,“你别怕,一会直接把箭拔出来就好,是死是活绝不会牵连于你,尽力……就好。”她竭力压制着疼痛,颤声道。
那医师此时也心惊于一个女子的毅力和韧性,切肤之痛实乃常人难以承受,精壮的男子都很难,更遑论一个看起来纤瘦的弱女子,只是困于眼前窘境,再痛也比不过一条命重要,他虽心有不忍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拔了,“那就劳烦姑娘忍一忍了,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薛平和姚景润不约而同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薄而锋利的刀刃在火上略过,接着手起刀落划在皮肉上,良修瑶满头冷汗,死死衔着嘴里的布帛,银牙紧咬,紧闭双眼,强忍着一瞬袭来的强烈痛意,而后就是“噗”地一声,一支箭沾着血水,生生被拔了出来,她此时也彻底脱力,身体放松下来,不再紧绷。
背对着的二人听着身后一声又一声强忍的低吼,利箭被拽出皮肉的声音,也都紧张地为她捏了把冷汗,直到身后彻底安静下来,老人轻唤一声好了,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才算彻底落在了地上。
“幸好处理的及时,这姑娘韧性更是非同一般,不然恐有性命之忧,接下来就安心卧床修养几日,切忌伤筋动骨崩开伤口。”老医师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嘱咐着,“按照这个药方去药房抓药,每日服上一帖,养上半月就能做些简单活动了。”
薛平接过药方,冲老医师道了声谢。
“我这条……手臂以后还能正常活动吗?”良修瑶气若游丝,担忧地问。
“舞刀弄枪以后就别想了,正常的写字吃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老医师从善如流,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她吹胡子瞪眼道,“不过你这女娃要是不听老夫的话这几天安心静养,那你这条手臂以后怕是连写字吃饭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