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聂铮只是简简单单的被绑在道观的立柱上。
道观已经被恢复了原样,但是之前打斗的痕迹却抹不去。
墙壁上满满都是刀砍斧凿的痕迹。
就连先前铜鼎留下的凹坑依然历历在目。
萧渐离在嘲笑聂铮,问他此举是否值得。
“尽些绵薄之力而已,扯到功利上就没劲了。”
“你救了他,他却不想着救你,你心中不恨?”
“我救他,我能走掉,他救我,可就不一定了。”
萧渐离一怔,仿佛听见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情,开始大笑起来,震得道观大堂中的灰尘都漱漱落了下来。
“你能走?此处里三层外三层,你如何走?”
聂铮嘴角微微一勾:“此处是里三层外三层,可……别处呢?”
“什么意思?”
回答萧渐离的,是捆仙索坠地的声音,和眼前聂铮陡然间消失不见的画面。
萧渐离惊骇万分的站了起来。
这可是捆仙索,那十来年前聂大魔头制成的捆仙索!就连自己这个曙光境被它束缚住,都没有任何办法施展一丝一毫的道法与元气!
他一个区区拂晓境!
天呐!
这时陡然有亲卫闯了进来,一脸惊恐万分的冲着萧渐离说道:“火!都是火!”
萧渐离心头烦躁:“有火就灭,灭不掉就躲,这种事也要我亲自吩咐吗!”
“躲不掉!”
这时萧渐离心头才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连忙快步走到院落之外。
火……
四处都是。
仿佛闪烁的夕阳照向大地的最后一缕霞光,所覆盖到的地方,都是火焰。
火苗不大,但是通红透亮,正奋力的燃烧着。
萧渐离定睛望去,火苗来自于泥土地之上。
若是上面铺了青砖或者条石,那么火苗便会从缝隙中钻出来。
而一旁,都是一脸惊诧的麾下士卒。
这时有人从井中打了一桶水来,直接往身前那小小火苗浇了过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水仿佛燃油一般,那火苗不仅没有变小,相反,水淹过的地方,火焰燃烧的更加迅猛!
边上有人闪避不及,瞬间被燎着了衣服。
紧接着,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火苗用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将这人的全身给覆盖住了!
凄厉的呼救声和惨叫声瞬间响了起来。
道观内外的水溪潺潺,都是木沐施展水牢术后的产物。
这个时候这些东西仿佛追魂索命的恶鬼一般,朝着萧渐离和呼延相如所在的位置流了过去。
与此同时,将火苗也带了过来。
“躲着,快躲开!”
呼延相如连忙护着萧渐离往后疾跃,得了喘息之机后,二人各自御器,飞到半空。
登高远眺之下,萧渐离这才发现,这火光并非只有道观一处!而是从城南一路蔓延过来的!
星星点点,却有燎原之势!
道观之外的院落全是泥土地,刚才那被泼了水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道观这里席卷过来。
火焰不大,却没有人敢小觑它的威力!
很快,道观之外的整片院落都燃了起来,很多士卒只是淬体境或者噬元境,根本没有办法御器飞行,登时就被烧着了。
只有少部分伺机跳到了一旁假山或石碑之上!
自家儿郎被火活活烧死的惨状令萧渐离睚眦目裂。
而这时,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带笑意,从已经开始焚烧起来的道观中走了出来。
脚踏火焰,步步生莲。
只见他身遭似乎有某种避障一般,火焰一旦靠近,就会被挤压到一旁。
他用手遮眼,望了望四周,似乎在找寻什么,终于抬头望向天空时,看到了颇有几分无措的萧渐离。
笑声就这样从下方传到了萧渐离的耳中。
“喂!杀我,还是救人,好好做个抉择吧,萧大王,后会有期了。”
萧渐离目瞪口呆。
满脑子都是,你刚才难不成竟然一直都躲在道观之中并未出去?!
那你是如何解开捆仙索的!
你又是如何消失在我眼前的!!
但是这一切,终将成为困扰在萧渐离心头的谜团。
因为眼前这个让他心生无力之感的男人,已在那漫天火焰中,飘然远去。
火焰越来越大了。
早就日渐西沉的太阳也彻底的跌入了地平线之下。
夜幕逐渐笼罩过来了,可是保定城丝毫也不昏暗,甚至比以往的每一个深秋夜幕都要明亮与温暖许多。
只是这种明亮与温暖,充满了勾魂索魄之意。
渗得人后脊背一阵阵发凉。
保定城已经空了。
无数火苗好似来自地府的索命鬼火,不停的闪耀。
他们好似一团团可以流动的岩浆,他们好似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与生命,顺着街道来回的巡逻,努力找寻着一切可以引燃之物。
忽然间,保定城中的地面上有无数光斑亮起,一个接着一个,由南至北。
紧接着便有元气从中逸散出来。
这是来自这片广袤大地中的地元。
这些地元沿着街道迅速的逸散开去,在触碰到那些小小火苗的瞬间,轰然炸开,仿佛一朵绚烂至极的红色烟花。
很快,一些房屋被点燃了。
周围有爆炸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一栋接着一栋的屋宅燃起了熊熊火焰。
屋舍如林,檐角交叠。
可这一切,终将变成一摊摊灰烬。
一根根的火线顺着街道,开始疯狂的朝城北蔓延过去了。
惨呼声,马嘶声,声声凄厉。
萧渐离有些绝望的望着这一幕,望着跟着自己入城的镇南军儿郎。
心痛如绞。
……
安平廿二年秋。
北辽南院大王箫潜萧渐离,亲率镇南军十五万人马伐楚。
屠戮村落,堆积粮食,诱戍边军出城野战无果,命耶律远率先锋营、辎重营先行赶赴保定。
填河攻城,被离垢钟拦住去路,五日无寸进,折损士卒一千余人。
后箫潜命迟史取回离垢钟,耶律远身先士卒连续数个日夜攻城,瓮城几度易手,城门丝毫无损,折损士卒九千余人。
箫潜亲临,一箭重伤戍边军守将卢承林。
保定城破,戍边军丝毫不溃。
天罚忽至,镇南军阵亡两千三百余人,保定城北段城垣尽毁。
保定城无险可守,卢承林为了给百姓谋求脱身时间,以尸身震慑北辽大军。
惊蛟门鼋渚堂堂主连渤,领十余名拂晓境义士与道观之中刺杀箫潜,重伤、击毙北辽将领十数人,力竭身死。
尔后保定城生出幽冥地火,焚杀北辽将士两万余人,焦尸遍布。
至此,保定攻防战告终。
镇南军十五万,阵亡三万三千人。
戍边军两万,阵亡一万两千人。
保定城从未陷落。
它只是消失在了北辽和南楚的版图之上。
然而……
如此惨烈的一役,并未影响到北辽人南下的步伐。
他们在保定城中所遭受的一切统统蓄积成了滔天怒火,向着南楚京都所在的方向席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