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角犹存一点残忍的笑容。“瀛洲佛门的弟子已经不足十余人,一盏冷茶的事儿。她不是又能怎样?既然那江迟是慧明最后的弟子,也该由她顶上了。”
宽大华美的袍裾泄在精巧阶梯之上,随着她缓慢却又带着皇家章仪风度的步子向下追着,就在那双柔软的雪足即将踏下月色之时,她忽而抬首。
“星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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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一向是没有冬秋的。甚至更为狼狈的是,它的春也短暂的少见。
已初具夏初轮廓的微燠风气姗姗袭来,天际便已经急不可耐的泛涌着一抹淡薄的鱼肚雪白色,将掀未起般的犹如未曾彻底融化的甜糖般缓慢的颤动着,像死人死去许久,面孔上刻薄到骨子里的纸白。
宫中原本属于中宫的凤仪宫燃耀着不息的连绵膏烛,宫外长长的廊回、宇道之上亦是悬挂着同样出色的宫灯。
顶替死去皇后的是一尊细致的傀儡。白玉绝瓷般光滑的端庄面孔之上,是大片抹不开的浓郁死气。
她穿着皇后的翠锦风路纹翟衣,端端正正地睥睨,一双泛空骇黑的瞳子幽幽的发着光芒,望着每一个或尊敬、或鲁莽闯入凤仪宫的来者。
饶是深知皇后已经死去数十日的他,在踏入这座寂冷温美的殿时,仍然会被自己亲手所捏制的那一尊傀儡给惊到。
皇后必须死,神仙必须知道。可凡人是不知道的,他们仍旧天真愚昧地尊奉着高高在上、随处可见的神仙,这也是他最讨厌的。
大京宫闱属于太子的旧东宫处,也有一尊与太子相似的傀儡。
他为每一个在这场变幻狡诈的棋局之中被迫牺牲掉的凡人,造了每一尊承载他们早已流去的死魂安息的瓷坟。
那张妖艳粉白的面孔看不出任何神情,如同谨慎行迹多年的猎人早就有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多年神态管理,他混迹了十余年的各处魑魅宫阙,亦是能够如流水般自然从容的切换每一张假面孔,用着绝看不出莫大恶意的微笑去引诱无知的猎物入场。
他微微弓了腰,对着那尊满是死气的傀儡在心中默念了个不是。
但那又如何呢。人是皇帝亲手杀的,他只不过是替了那位心毒的天子收了尾。
这场人与神的角力之中,谁都不会是赢者。他深信,徐徐的退出,而后在黄门与婢女谨慎谦卑的目光之下淡然行去。
裴越。早就不是裴月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