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歧似笑非笑,一只温润秀长的手虚虚的点在天禄额前。天禄反而很受用地眯了眯圆润黑豆的眼,舒服的低吠了一声。
这模糊音调在江迟的耳旁听的当真是心神酸涩。养了三年的狗,就这么跑了,还当着她的面儿,叫的这么快乐,小黑心眼儿狗。
旋即黯淡混沌如乌云的庭院之中猝然亮起一抹烛光,许许多多的虚明魂体从那些僵硬青白的尸身之上升起,慢慢的与她周身残缺的魂莹融为一处。渐渐的,恍若盛大光明,周遭的一砖一木也尽数显露原型。
她望见本该是院内那少年的人满面血影,仍是稚子有余的茫然思索之态,像是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样。那只点在虚空之中如雷如电疾速的手此刻陡然成挽柳态,一地月色倒泄回天穹,枯枝流冷香。
谢临歧在她身后一直漠然长立,神光游合间颇为撼然,低低道:“这是大光明的手势……”
那刚刚凝魂结态的少年肩头似还有灼灼桃影,闻言更是茫然颤眸,望着周遭寂寥秋色,冷唇颤然如冰雪簌簌,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二人。
谢临歧淡淡道:“他至少死了有半年光景。”
江迟精疲力尽,将那只手重新收罢袖间,听闻这话颇为严肃的点头:“死了半年,被人顶替掉了也足足半年,你们没有发现么?”
谢临歧嗤笑一声,“宫内就有两个,但他们都懒得管。不过薄子夜家的事情,绝不止魔族。”
天禄忽而朝着那鬼魂低低的狂吠,音调阴低迂回,一时恍惚是又冷下了几次,凉风股股。
谢临歧的一只手慢慢游移到它颇为灵活耐动的双耳之上,轻轻摸了摸,而后再一点,那双鲛耳瞬然变得圆润玲珑。
江迟懒散回身,定定的望着他,面上绽出一点光亮的笑影来。“世子殿下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谢临歧闻言,一双本就是冰雪剔锻的寒眸更是淡漠,掀开如扇如羽的幽乌长睫,亦是定定从容地望着她。
“萧晚衣的第七个儿子——萧琢缨,他要造反了,你可知?”
江迟想了又想,面上一派愁苦之色,方道:“这些魔人……”
谢临歧淡淡噙笑,眼底雪浪千千,亦是不动声色的化为一抹如水剑光。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更何况空虚的神仙。”
江迟清丽面孔上亦是一抹愁郁的云翳,微微拧结着细长的眉,道:“好乱。那世子殿下呢?”
谢临歧面露冷然,“我只是说见见你的能力,并未说过应着你。”
江迟幽幽的端凝他,一只手雷厉风行地刹那变幻结印,将那少年的魂魄又一拳击碎。
“世子殿下是聪明人。”
谢临歧闻言瞥了她一眼,“我并未说过不去找你的。”
江迟亦是淡淡的回望他,面上犹然噙着冷柔笑意,但眉宇却是警惕的抬了抬,微笑,语出惊人:“不是我不想救他——他的魂魄,似乎早就被人擒去了。如今的只是一小抹的流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