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鬓边只堪堪别了一朵琳琅素花,是用素绢与陈年锦锻裁成的薄薄一朵。青丝用一根莲簪挽着。往日来那些跋扈华美的饰物不知何时悉数没了踪影,她又不能够忍受没有这些宝物的日子,因着自己的悉数变卖了充作给那人的报酬,她便生了一点贼心思。
江宴只对润姑说要去见见生了病的江迟,润姑不疑有他,谨慎的退下阶前,与一干婢女守在了最外。江宴来时特地穿了一件绣春莲半朵的披风,去了江迟的屋子,让管玉儿推开门,却仍然被吓了一跳。
好在那个人当时嘱托过她,榻上的只是人偶并非真人。可那张清丽淡漠的面孔竟是惊人的如生鲜活,分毫不差,眉端是那般的清浅秀逸,唯独一双幽瞳深处寂寥无光,这也才让江宴生出寒意的心思沉淀了些,方认明眼前半卧披锦、覆绣的人并非是活生生的人。
管玉儿搜刮了片刻,她褪去的那件孔雀绿绣莲披风的兜头已经装满了泰半,江宴便也顺意的吐了吐浊气。
她并未真的全信那人,在他的身上丢了一点点瑶姬教过的小手段,钱财也是分批谨慎交出去的,不然哪来的今日容缓之息?
江宴的笑影尚未完全凝固的住,清艳的眼神忽而就瞥到管玉儿新搜刮出来的一尾菡萏玉脑簪,曼声道:“且慢。”
她从管玉儿手中接过那尾簪,不知怎的,越望越欢喜,这样式本不像是东陆的。顶上却是用骨柄锈刀用整块儿雪玉刻出的欲绽菡萏,纹理莹然精巧,重瓣浓丽密麻如藻丝,是西番的玉脑莲。她自觉的喜爱到极致,唇边浮漾起冰一般的粲然笑意。
这东西便也在她变卖的时候被私藏了下来,一直留到了夜晚。但与此同时,她也生出了淡淡的疑惑:这等西番风情的簪物,为何江迟会有?
来不及等她多思考,管玉儿打庭院外捧来了她日日要用的安神药汤,轻声俊丽的道:“小姐,喝些罢。”
江宴接了那玉碗,正要噙饮,管玉儿颇为艳羡地双目莹亮看着她的鬓上,声音淡淡轻轻的:“小姐簪了这簪,当真是好看。奴婢望着,倒是一点也不比那些公主差了呢。”
江宴被她这番话哄的绽出一点笑影,饮尽后方道:“那是自然。美艳娇丽的彩饰,这世上除了我,还没有旁的人能够撑得起来呢。”
话语甫一落,江宴好像感觉眼角处有一抹刺眼的冷白疾速坠落西方,但又旋即正眼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觉得是自己的错感。
她顿了顿,回了屋内,褪去袍子,正欲卸饰,忽而开口曼声道:“管玉儿,你说我戴了这簪,是不是风华正丽?”
管玉儿面上两点薄薄的绯红随着她大力而动了动。
她却是唇边浮现一抹笑容来。“明日,明日记得提醒我,是时候去见见世子殿下,问问他明年预备怎么护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