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并不隐瞒,道:“不瞒大人,鞑子要的都是治外伤的药材。”
霍轻舟点点头,如果他没有猜错,被鞑子抢走的药材里,一定被动了手脚。
他挥挥手,让掌柜的先行离开,他则重又打开箱子,取出嘴里的破布,对汪伯道:“太平会和鞑子也有来往吗?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你遇到我,可就不能再这么舒服地躺着了。”
汪伯脸色枯黄,若非还有呼吸,霍轻舟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汪伯早就认出霍轻舟了,他没有想到,霍轻舟会出现在这里。
“霍大公子,你要问什么,小老儿把知道的全都说过了。”汪伯说道。
“是吗?那我问你,你们为何会选在来宣府的路上对付霍家的人,还有谢思成又为何会来宣府?”
谢思成来宣府,决不简单。
汪伯的嘴角抽了抽,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诘:“谢思成也来宣府了?好啊,真好,全都来了。”
霍轻舟冷笑:“全都来了?还有谁?”
汪伯却闭上了眼睛,嘴角紧抿,不再开口说话。
霍轻舟笑着摇摇头,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柄小刀,想都没想,便插进了汪伯的胸前。
汪伯是被用过药的,他四肢麻木,没有任何知觉,但是胸口却不通,忽然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睁开双眼,嘶声道:“你要杀了我吗?”
他已经被抓到多日,霍九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虽然他被装进这口大箱子动弹不得,但是每天都会有人进来给他喂饭,侍候他便溺,他知道他还有更大的用途。
人活得越久,便越是怕死,老年人往往比年轻人更惧怕死亡。
汪伯没有想到,霍九没有杀他,霍轻舟却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刀。
那是一把小刀,薄而窄,汪伯知道这种刀,这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刀。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却能要人性命。
霍轻舟手里为何会有这样的刀?
汪伯没有时间再多想,因为那把插在他胸前的刀在转动。
刀插得并不深,并不致命,但是霍轻舟却硬生生在他胸前挖下一块肉来。
肉也不多,只是一小块。
但是汪伯的脸色变了,他的牙关咯咯作响,颤声问道:“霍炎,你要做甚?”
霍轻舟噗哧笑了:“方才我不是说过吗?你落到我手里,可就没有那么舒服了,对了,你不用妄想霍九的人会来制止我,你就是喊破喉咙,他们也不敢进来。”
说完,霍轻舟手里的小刀又一次抵在汪伯的胸前,冰凉的刀尖触着皮肉,只要稍一用力,便会扎进肉里。
“霍炎,你不如一刀杀了我!”汪伯颤声说道。
“杀了你?那岂不便宜了你?我不会杀你,我只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身上伤痕累累,鲜血从一个个小孔里渗出来,把这口大木箱子染成红色。”霍轻舟说完,那把小刀便再一次扎进了汪伯的胸前。
“据说谢红琳来了宣府,谢思成是为了谢红琳而来,我,还有阿嫣,也是为此来的!”
原本浅浅地插在胸前的小刀忽然被拔了起来,接着,咣当一声落到地上。
汪伯一惊,本能地想用手捂住伤口,可是他的四肢麻木无力,根本抬不起来。
夹层内一灯如豆,霍轻舟整个人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就像忽然之间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一般。
汪伯咬咬牙,他试探地喊道:“霍大公子,霍大公子。”
良久,霍轻舟才有了声音,他冷淡地问道:“谢红琳是什么人?”
汪伯咯咯直笑,笑声尖利刺耳:“谢红琳啊,那可不是一般人,听说她的身份是顶尖儿的贵重,谢思成要找她,是因为她是谢思成的生母,这不,翠娘子听说以后就沉不住气了,让我们立刻行动,在路上行刺霍九,即使不能动得霍九分毫,也要让老主人对谢思成心存芥蒂,那样一来,即使谢思成有了谢红琳这个娘,老主人也不会再信任他了。”
“你说谢红琳是谢思成的娘?是谁告诉你的?”霍轻舟冷声问道。
“谢思成如果不是谢红琳的儿子,老主人又伤必对他苦心栽培?霍大公子,听你的口气,似是知晓谢红琳的身份了吧,啧啧,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不过也难怪,想来谢思成早就告诉他妹子了。”
谢思成的妹子?
霍轻舟立刻想到了霍思谨,看来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霍思谨果然就是谢思成的妹妹。
汪伯以为谢思成把谢红琳的身份告诉了霍思谨,而霍思谨又是霍家名义上的嫡女,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或许他是从霍思谨那里得知的。
“谢红琳在哪里?她也是太平会的吗?”霍轻舟问道。
汪风摇头:“那倒不是,对于谢红琳的事情,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也就是在离京之前几天,我才得知这个名字,想来她并非太平会的人。”
霍轻舟心里如同万马奔腾,他努力理出头绪,也就是说,太平会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谢红琳会到宣府,而谢思成闻讯便要来宣府认母,翠娘子担心有了谢红琳的助力,谢思成势力更大,便派人假借谢思成之名行刺霍九。
霍九虽然只是商户子弟,但是霍九有个好兄弟,那就是展怀。
如今展怀声名如日中天,就连太平会也不敢和他硬碰硬,一旦霍九被谢思成追杀的消息传到展怀耳中,别说是区区谢思成,就是太平会,恐怕也是一场浩劫。
惹谁都不要惹带兵的,尤其是展怀这种胆敢擅自出兵的。
霍轻舟长舒一口气,并非是谢思成追着阿嫣和汪伯而来,他是为了谢红琳才来到宣府。
一想到谢红琳,霍轻舟的心便是一阵刺痛。
这个谢红琳是假的吧,一定是的。
可是在他心里却还有另一个声音,不,她是真的,她是真的。
隔了好一会儿,霍轻舟才缓缓问道:“你有没有对霍九提及此事?”
汪伯想了想,道:“霍九是个鬼灵精,我清醒的时候是绝不会对他说的,但是他手下那个使飞刀的,给我用过药,药性发作时,我就不知道有没有对他讲过了。”
第四四七、四四八章 暴怒(两章合一)
“你是谢思成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知道,谢红琳和谢思成的真正关系,快说!”
不知何时,那柄小刀重新回到霍轻舟手中,他第三次将小刀插进汪伯的皮肉里。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汪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抖动着嘴角,低声哀叫:“啊……啊……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
谢思成飞快地把小刀拔了出来,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瓷瓶,他从瓷瓶里倒出一些粉末,洒在汪伯胸前的三个伤口上,丝丝凉意传来,疼痛渐渐没有了。
汪伯满足地舒出一口气,他是真的老了,不过就是三个小小的伤口而已,却几乎让他疼晕过去。
“这是红毛人的金创药,重金难求,我妹子万里迢迢给我带来的……用着舒服吧,是不是立刻就不疼了?你若是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把这一瓶药全都给你,可若是你不说,哼哼,你信不信我在你身上再挖下百八十块肉来,一时半刻你不会死,要等你身上的血全部流尽,你才会咽气。”
说完,霍轻舟顿了顿,似是让汪伯再最后享受一下这份不痛的感觉。
只有经历过苦痛的人,才越发留恋苦痛过后刹那的美好,因此,霍轻舟才会把霍柔风从广东给他带来的金创药用在汪伯身上,他知道汪伯怕死,他更知道汪伯一定不想再受剜肉之苦。
果然,汪伯眼里的讥讽消失无踪,他乞求地看着霍轻舟,口涎从嘴角溢了出来。
霍轻舟恶心地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你是堂堂状元郎,世家公子,你说话要算数。”汪伯沙哑着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我懒得骗你。”霍轻舟冷哼。
“好,君子一言九鼎,你先把那瓶药给我。”汪伯的眼睛贪婪地望着霍轻舟口中的小瓷瓶,就像是三天没有吃饭的狗看到了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