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手里掂量着碎银,目送他们绝尘而去,嘴角牵起一丝凉凉的戏谑,悠哉道:“就凭你们,也想做朝歌殿下的师傅?”
而后又懒散地趴在桌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自言自语道:“又送走一拨!到月底英雄会开始前,各路英豪纷至沓来,这小半月时间里,我怕是每日都要被绑在这个破茶棚子里头喽。”
手指头戳了戳脸上枯黄的面皮,脸上已被七月的日头又晒又闷的发痒,心道这可真不是件好差事,下回见了她还得再讨两盒玉容膏敷敷脸才行。
一边又百无聊赖地瞄着不远处的官道,一边渴盼着天早些黑。
……
清欢殿。
精巧秀丽的飞檐楼阁曲折绵延,描金画翠的殿宇,装饰着白玉、珊瑚和螺钿等珍宝,从山脉引下来的一股山泉叮咚,婉转流淌在锦鲤池里头,滋养了数丛芬芳馥郁的奇异花卉。
正是天气最最炎热的时候,清欢殿里却不见一丝暑意,清凉的风儿缓缓蔓延在殿宇每个角落,分外舒适。却并非寻常在殿内堆砌冰块扇风纳凉,清欢殿里未见冰山,只在每顶冰鉴里头,各养了一对雪域冰蚕。
正殿的上位摆了一架雕花摇椅,上头躺了一个女子,漆黑的发碧绿的裙,水泄一般地淌下来,垂在铺了兽皮毯子的地砖上。
女子手臂上搭了一卷闲书,映着夕光闲闲地看,白玉似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浣花书页,视线却不在书上,而是落在了一旁高几上摆放着的镂刻花卉纹镶四色宝石的扭金瑞兽圆肚香熏炉上面。
浅蓝色的香雾自炉中袅袅升腾,以松针为底芍药为主,辅以多遍烹制的百子莲,这样的香料燃起来格外的馥郁芬芳,如同身至花海一般。
这是她从前在殿里常常点着的香薰。香气一息一息地萦散,仿佛前尘如昨日,又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秦朝歌醒来已有三日了。
这三日里她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总觉得自己还处在被囚禁在偏殿里的那段日子,或者这又是巫医在窥视她的神识,才令她迷蒙间想起从前年幼的时光?
在这三日里,她的耳边也总有悠扬模糊的梵音在吟唱,有时缓慢有时快速,像是有人在对她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直到方才那阵梵音忽然停止,她的精神才感觉好一些。
梵音……
朝歌突然记起,她从天祭台跳下来的时候,耳边也有这样的梵音。
她已以死殉天,对萧景域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断没有再救她回宫的道理。
那现下这般……她是已然重生了?
许是上天垂怜,不忍大秦王族的嫡脉就那样断送,才让她又重活一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