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焚身烈体的炽热……

赵妃嫣被梵天帝的天目焚烧。

哪怕肉身死亡，神魂仍处于燃烧的状态，剧烈的痛楚从灵魂深处传来。

不知过去多久，可能是适应，也或许是麻木。

她不再为火焰的疼痛困扰，她的意识来到一片幽暗无光的水面。

叮咚——叮咚——

潺潺水声在周遭回荡，受到莫名牵引。赵妃嫣向某个方向飘去。

滴答——滴答——

水声断断续续，赵妃嫣隐约看到前方的光明。

微弱的烛光指引着自己，那来自本能的呼唤让她涌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最后，黑暗散去，银色的水面泛起涟漪，翩然婀娜的红衣女子在水上起舞。

曲颈优雅，舞姿惊鸿，若凤翼翔天，变幻莫测。

光辉照耀下，赵妃嫣身上的梵天黑炎一点点淡去，化作幽蓝色火焰，不再具备伤害。

不由自主，赵妃嫣过去，痴痴看着这位神女。

她比阎天魔尊画卷上的形象更加美艳、华贵。

看着倾世凤舞，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回溯，她望着红衣女子，口中轻轻道出一个名字。

“凤希？”

叮——

悠远的琴声跨越岁月响起，恍惚间，让赵妃嫣回想起自己和她在山中逍遥的日子。

红衣女子看到她，飘然过来，伸手拂去她身上的幽火。

她想伸手触碰赵妃嫣的脸，但有所忌讳，默默停下举动。

赵妃嫣抓住她的手，冰冷的触觉让其明白。

她是魂体，她跟自己一样，也死了啊。

“这里是哪？死后的世界吗？”

前世记忆一点点回溯，赵妃嫣回想起当年，自己仍作为天华神女时，追随凰天帝陨落。

“这里是生死的界限，是归墟的一片净土。”

红衣女子抬起手，对上方轻轻一划。

密密麻麻的流星在银色的穹空划过。光辉投影在水面，形成绚烂的银河。

“这里是宇宙的终极。一切宇宙在毁灭后，都会沉没与此。”

叮——滴答——

水声潺潺，赵妃嫣看到脚下的水。

那是充斥无上毁灭之力，吞没世间万物的归墟之水。然而在这里，受到灵性的束缚，仅仅流动于水下。

“当年，我自尽于天，魂坠于此处。”

红衣女子挽着她的手，两人漫步在归墟。

“后来，我遇见圣尊。”

“圣尊？你去圣宫了？”

“作为天帝，总归是有点特权的。死后，我得到一个拜见圣尊的机会。”

圣尊，即末位宇宙的创世神。在十二宇宙中，末位宇宙的圣尊实力最弱，很难干涉外界，只能避居于圣宫。

“我对他许下愿望，希望你能转生。”

赵妃嫣神情一怔：“这么说，我降生于此世，承负另一个宇宙的圣母使命，是因为……”

“我的愿望，第三宇宙的愿望叠加在一起，缔造了你的转生奇迹。”

女子抬头望着穹空。

这是十二寰宇最底层的归墟。可以投过银穹，看到外面的变化。

她注视着赵妃嫣转生，守望着她一天天长大，直至恢复本来面目。

“看来，没多少时间了。”

赵妃嫣不解望着女子。

“你不当死。你在外面还有使命，还有你的因缘未曾了解。那个孩子付出那么多，跨越时空来找你。还需要你去回应。”

她的话带着几分不祥，赵妃嫣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可以复活，那么你呢？你向圣尊许愿，换来我这一次转生？那么你呢？为什么，你不能一起转生？等等，许愿的代价是什么？”

“你忘了吗？你曾经施展过咒术。而我也曾放下豪言。我们要看着龙庭，看着天庭。如果天庭失德，众生需要时，我会再度复生，再度引发众生革命。

“我的使命不在这个宇宙。”

女子不欲多言，指着归墟道：“你炼就本命星祟冥，却迟迟无法迈入天尊之列。你所差的，便在于此。黑洞，不仅仅是天体星辰的末路，更是归墟的象征。”

“合道吧，成为第三宇宙的归墟之主。天尊，自有你一席之地。”

女子划破银色水面，归墟的毁灭之力喷涌而出。

但赵妃嫣感应那股力量，反而觉得熟悉且同源。甚至，她在浪涛的深处看到一扇门扉。

归墟之门，连接深层归墟与宇宙最底部的门户。

在那扇门之后，她看到第三宇宙，看到天外发生的战斗，也听到那一声声悠扬的钟响。

“回去吧。若有来世，我们还会再见的。”

女子轻轻一推，赤光没入赵妃嫣体内，将她送到归墟之门。

很快，祟冥之星在归墟门扉升起。伴随一声爆炸，星辰化作黑洞，吞噬归墟门扉。

门扉中，紫色的光辉迎上而起，重归第三宇宙。

女子静静望着紫辉的离开，默默放下手，轻声祝福：“愿你来世平安喜乐，再无忧扰。”

伴随着她的话，点点辉火从体内崩散，与这片银色的净土一起，渐渐淹没于归墟。

消逝的最后一刻，先天永存的灵性光辉从归墟另一端亮起。

灵皇的真灵飘然而至。

看到净土的崩塌，女子真灵的湮灭，他轻轻叹息：“能问一句，你让她降生于我界。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私情罢了。”

望着紫辉回归宇宙，她露出满足的笑容，回想起当年圣宫中的对话。

……

“你想让她复活？”

“她本是避世逍遥的神女。因为我的任性，卷入这滚滚红尘，再不复清净自在。如今我自戕于天下，又怎么忍心让她随我赴死？让她卷入我和祖龙的恩怨？”

红衣女子跪于殿上，恳求御座上的神人施恩。

“十二寰宇，十二创世神，您司掌希望祈愿之理。凡有所求，凡有所愿，必然应从。我相信，您能办到。”

“是可以。然，一切愿望皆有代价。”

“我这一身功德，也不够吗？我为天下苍生付出了一辈子。我平息了神建族的乱世，开辟了崭新的天庭时代，让众生得以安乐千世。

“纵凤凰一族走上神建一脉的老路。我亦不肯因私心庇护。不愿众生因我和龙帝征伐而血流成河。主动自戕，消弭战乱。

“我这一生，公为苍生。如今我愿舍一身功德，保全这一点点的私情。难道，这也不够吗？”

“不够。”

御座上的神人话语平静而冷酷。

“她以咒术自尽，换取你的复生之机，让涅槃之卵保留你的元灵。他朝龙族败德，你可趁势复活，再为天帝之尊。”

“而她——魂魄已碎。你再用她给予的生机换取她的回归。不够，太不够了……”

“那么，我把生机还给她呢？”

“我预见龙族天下必不长久。将本源化作灵卵，以待他朝。但卵中诞生的，未必是我。我可以用自己的元灵，自己的转生之机，换取她的回归吗？”

神人闭目，良久后道：“也不够。将她聚魂，并转生于后世。代价太大了。不过——

“作为天帝，你为此界付出一生。看在这份功德上，可以实现半个愿望。”

看着女子眼神中的不解，圣尊道：“第三宇宙的圣母死亡，救世主无法顺利降生。余借用你的真灵为代价，聚其魂，定其灵，于第三宇宙转生。能否恢复本来面目，能否顺利回归此界，全凭命数。”

……

“灵皇阁下。”

红衣女子缓缓道：“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感情来之不易，不要因为一时的赌气，造就终生的遗憾。”

“我已经没有人生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遗憾。而且，我真灵超脱，不再受红尘牵绊。爱恨痴嗔、遗憾怨念，与我皆是浮云。”

灵皇笑了起来：“愿意如你一般，在此守望好友一世。这样的人，我可没碰到。”

很早之前，灵皇便注意到了。

凰天帝，末位宇宙的第六位天帝。为了友人，她驻留于归墟，只是为了和故人再见最后一面。

因为她的元灵早已毁灭。

圣尊所能赐予的，仅仅是她真灵彻底消亡之前，让她不带遗憾的逝去。

纵然本源在世界中重塑涅槃之卵。所诞生的，也不过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不复凤希真灵。

“我和天华相识几十万年，彼此扶持开创了崭新的天庭时代。对于阁下，数十万年是一个漫长的数字。但我不认为，短暂的人生不会遇见生命相托的挚友。

“八百年也好，八十载也罢。心与心相交的感情，总归不是虚假。

“岁月悠久如我等，也曾经历挫折、争执。但我们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着牵绊。因此，我们愿意为彼此退让——”

“退让？”

“退一步，便要步步退。朕忍让的，已经够多了！”

灵皇面色一沉，冷淡道：“还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序列十一的那个宇宙，刚才我偷偷去了一趟。夜女王胆敢算计我界，朕自然要还她一个报应！”

随手将一个空瓶扔入归墟。

几个浪花下，空瓶化为乌有。

凤凰女帝望着空瓶，似有所悟：“忘川之水？”

“颛孙氏炼制的秘物挺好用的。顺带，朕添加了一些东西。”

灵皇幽幽望着天外，那肆虐在自家宇宙的幽夜神力。

“但愿，她会喜欢这份礼物。”

……

赵妃嫣端坐在莲花中，体悟归墟带给自己的力量。

浅层归墟目前由自己掌控。她获取的力量不亚于上古道人。

“此刻，才算是证道啊。”

当归墟黑洞展开，整个宇宙蓦然被毁灭之力笼罩。

梵天帝和夜女王同时色变。

“归墟之君，诞生了。”

归墟，是十二寰宇的最终归墟。每一个宇宙的底层，都有一座浅层归墟。按照宇宙运行的法则，每一个宇宙会有一位强大的存在坐镇归墟，调理归墟和世界的平衡。

上古时，魔母三位一体，所演化的“至高魔母”形象，便是掌控归墟的候选人之一。

方才梵天帝三人联手，本也有机会控制归墟。但梵天帝不欲借来归墟之力灭世，便压抑了“至高魔母”的部分权柄。加上妖皇实力不济，远不如上古巅峰时期的状态。

万万没想到，如今天华死而复生，竟然抢先取得归墟的控制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