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2

        徐烁一路驱车回家， 等他进门前，顾瑶已经换了居家服， 洗了把脸，将头发梳整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又在厨房里简单的煎了两鸡蛋，火腿肠，还煮好了咖啡。

        她的精神比刚才看上去好些，但是熬了一宿都没睡， 眼睛里已经有了红血丝，加上哭过，眼皮还有点浮肿，面露疲色。

        顾瑶见徐烁进门，将鸡蛋和火腿盛到盘子里，又折回到案台前， 倒出两杯咖啡， 说：“赶的真是时候，刚好可以吃早餐。对了， 你还没吃吧？”

        徐烁淡淡一笑， 长腿一迈，坐上高脚凳：“没有，闻着香味儿回来的。”

        顾瑶斜了他一眼， 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

        徐烁接过时，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没有松。

        他蹙着眉，目光落在她脸上， 说：“眼睛都肿了。”

        顾瑶点了下头，收回手坐下：“我没事，只是情绪宣泄，而且昨天一宿没睡，有点累，我多喝点咖啡就好了，去水肿的。”

        谁知顾瑶刚端起咖啡杯，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徐烁拿开了。

        “喝什么咖啡，喝点牛奶，吃饱了睡一会儿。”

        徐烁边说边起身，绕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盒装牛奶，倒进奶锅里。

        趁着徐烁热奶的功夫，顾瑶也皱着眉抱怨道：“这咖啡这么香，你让我只能闻不能喝？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忙，吃完了不能睡。”

        徐烁侧身立在炉灶前，斜睨着她：“放心，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你要是非要喝，那就往牛奶里到一点点，润润味怎么样？”

        等牛奶热好，徐烁还真往装牛奶的杯子里到了一点咖啡，最多也就一口，很快就融化进去，成了淡淡的奶茶色。

        顾瑶虽然有些嫌弃被当小孩对待，但也知道这个时候睡眠的重要性，何况在徐烁回来之前，她已经有些偏头疼了，这是疲劳过度和睡眠不足以及压力过大导致的。

        顾瑶接过热牛奶喝了两口，嘴里全是奶味，她不太喜欢，皱着眉头又吃了鸡蛋和火腿，把那个味道压下去。

        直到一顿早饭吃完，两人都没什么交谈，期间只是徐烁又分了半个煎鸡蛋给她。

        等早饭过后，顾瑶坐在沙发上消食，顺便将她发给程维的资料，以及程维的回复拿给徐烁看。

        徐烁快速粗略的看了一遍，眼神也跟着变了。

        隔了几秒，他放下资料，沉沉的叹了口气，同时抓住顾瑶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只觉得她手指冰凉，还有些颤抖。

        两人四目相交。

        一阵沉默。

        半晌，靠着沙发的顾瑶扯了扯唇角，声音有些沙哑道：“我父亲，不仁不义，我母亲，自私跋扈，连我自己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唯一觉得单纯的善良的亲人，就是这个弟弟……可是现在，连他都在骗我。”

        其实徐烁心里很清楚，顾瑶说的全都是事实，可他却只能说：“在事情还没真正弄清楚之前，先不要这样想。或许这里面还有内情。”

        顾瑶没吭声，只是垂下眼皮，几乎快要被这倦怠感打败了。

        顾瑶连起来去卧室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就歪倒在沙发里眯着了。

        徐烁动作很轻的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合上门出去，面色有些沉重。

        徐烁还有资料要看，转而就去了书房。

        书房的墙上还挂着那张白板纸，他站在白板纸之前，看着那人物关系图片刻，便坐到书桌前，准备梳理思路。

        谁知刚坐下，就看到桌上摊着两份档案资料。

        徐烁挑了挑眉，下意识多看了一眼，扫到了“闫蓁”的名字。

        而另一份档案上的女人，名字很陌生，仿佛只是个普通人，只是身份证上的照片，却刚好和闫蓁长得一模一样。

        这倒是有趣了。

        徐烁将档案一页一页的翻过，快速过目，又将两份档案对比了一遍，最终确定，这两个档案都是属于“闫蓁”的，只不过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而闫蓁如果要伪造一份假的档案，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闫蓁”是真，为了方便将来离开江城重新开始，所以准备了另外一个身份，二是“闫蓁”是假，她一直隐藏真实身份，用“闫蓁”的面貌生活着。

        其实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等江城的事情了结之后，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离开。

        但是在实际操作上，明显是第二种更便利。

        那么问题来了，“闫蓁”制造假身份是需要有人帮忙的，她原来是在夜总会工作的，是不可能做到改头换面，还能混到“承文地产”外联主任这步的，这里面一定要有人帮她。

        最重要的是，这两份资料怎么会在顾瑶的家里？

        尽管徐烁没有问过，可他心里却万分笃定，这是连祝盛西都没有的东西。

        其实早在徐烁回来江城之前，就已经对这边的人物关系做过调查，否则他也不会拿到祝盛西和闫蓁、江心云、田芳等人的合照。

        连启运的案子曝光之前，“承文地产”、“江城基因”和“昭阳事务所”利用女员工来笼络客户的手段，徐烁也猜到一些，更在调查连启运的死因时得到证实，徐烁想过很多可能，认为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是祝盛西，阮正新恐怕只是个傀儡。

        但如今这两份人物档案竟然出现在这里，徐烁不得不开始重新梳理思路。

        如果阮正新是个傀儡的话，那么祝盛西会不会也是？

        以祝盛西的能力，他要做到这一步也不是容易事，身边的耳目太多，他要搞这种动作，肯定要问上线，要顾承文同意了，甚至授意他这么做才行。

        那么，如果不是顾承文的授意，而是其他人，这个人又该是谁呢？

        除了顾瑶，徐烁还真想不到第二个适合的人选。

        是啊，也就只有她，顾承文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追究，恐怕以他的性格手段，还会反过来夸奖顾瑶有谋略。

        顾瑶授意后，祝盛西去执行，她没有直接沾手，手里却握着闫蓁等人的真实档案，可谓是以逸待劳。

        徐烁自然不会以为，这十年来顾瑶是清清白白的待在顾承文身边，她肯认姓顾，能得到顾承文如此喜爱和赞许，这里面花了多少功夫，做了多少事，又岂是一个局外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徐烁也曾设想过，这十年来顾瑶做过什么事，参与过什么事，可他却从来没有将这条线和她联系起来过。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原因是顾瑶失忆了，无从查起，而更多的，是因为祝盛西无论明里暗里，都把这些事情揽到了他自己身上，没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让人想到顾瑶，他甚至可以说是在保护顾瑶。

        思及此，连徐烁都觉得不可思议。

        祝盛西为什么这么尽心隐瞒？目的是什么？

        徐烁皱着眉，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思忖许久。

        直到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上清晰地出现“杜瞳”二字。

        徐烁一顿，这才醒过神，将电话接起。

        “喂。”

        “徐律师。”杜瞳的语气很客气：“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面聊。”

        面聊？

        徐烁看了眼时间，顾瑶刚睡下不到半小时，他倒是来得及出门一趟。

        “你想聊什么？”

        “聊我哥。”

        “好，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徐烁没有犹豫，将桌上的资料重新摆好，就像他不曾碰过一样，随即便拿起手机，离开书房。

        他出门时动作很轻，尽量不吵醒顾瑶，按照杜瞳发过来的咖啡厅地址驱车前往，车程不过十来分钟。

        走进咖啡厅，就见到杜瞳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位子。

        与此同时，杜瞳也抬起头，刚好看到他。

        显然，杜瞳早就到了，而且很着急，所以时不时会望向门口。

        心里有了这层认识，徐烁坐下来反倒不着急开门见山了，不如先听听杜瞳怎么说。

        杜瞳吸了口气，很快叫服务生给徐烁上一杯咖啡，等服务生走远，她便身体前倾，面有焦虑的说：“徐律师，我想知道，现在闫蓁的案子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你有没有能力摆平，这案子还要牵扯多长时间，还有……”

        徐烁一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敲着，一边听着杜瞳甩出一串问题，随即将她打断：“你为什么不问你哥？他是这次事件的策划人，这个局玩得有多大，能玩多大，玩到什么时候才收手，要达到什么目的，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杜瞳深吸了一口气，按耐着性子说：“我知道，你和我哥有个协议。”

        徐烁没应。

        “你帮我哥达成他要的目的，作为交换，他会把十年前你父亲案子的一些秘密告诉你。我约你见面，并不是想劝你放弃协议，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的计划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哦，为什么？”徐烁终于开了口。

        杜瞳十分急切：“因为我哥的身体不允许，他可能等不到整个局收场。你也希望尽快知道十年前的故事吧，如果你愿意帮我的忙，你我之间也可以做这个约定。”

        什么？

        祝盛西的身体不允许？

        徐烁的眉头皱了皱，有些狐疑的审视着杜瞳，直到他确定她说的是真话，毕竟杜瞳如此在乎祝盛西，是断然不会拿他的事来开玩笑的。

        杜瞳这时又道：“我哥最初和我说，他需要一年的时间来布局和收线。相比现在，一年的时间更充裕，我们也可以部署得更周全。他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你刚来江城，距离现在才过了五个月，他突然要提前大半年的时间行动，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没想到你调查的速度这么快，也没想到零零姐会这么早想起一些事，他说是因为形势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