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取了津了醋汁的帕子给林芷萱捂着口鼻,又取了椅子来,放在床边,让林芷萱坐了。
阿如上前轻轻摇醒了乌兰:“公主,公主,王妃娘娘来看你了。”
乌兰缓缓地睁开眼睛,瞧着坐在她床前的林芷萱,似是有几分诧异,可继而,唇角带了一丝浅浅的轻笑,颇有几分嘲弄的意味,乌兰咳嗽了几声,才继续对林芷萱道:“娘娘终究还是来了。”
林芷萱闻言,也是淡淡一笑,会心地结下了围在口鼻处的布。阿如一惊,急忙道:“娘娘,您围着。”
林芷萱含笑道:“你也出去吧,我与你家主子说说话。”
阿如看了看林芷萱,复又看了看乌兰,乌兰对阿如点了点头,阿如终究退了出去。
乌兰盯着林芷萱,似叹似笑地道:“娘娘当真天姿国色。”
林芷萱淡淡一笑,却并没有与她客套什么,只是问道:“你为何要逃?”
外头世道如此之乱,连王府都乱了,乱到能让她轻易逃出去,那外头有多危险,她不知道吗?况且,她的父母部众,十几年前都已经死了,蒙古早已经忘了还有这样一位乌兰公主,即便是当真有幸回到了蒙古,她也早已经不再属于哪里了。
乌兰听着林芷萱的问话,眼神渐渐飘远,似有些茫然,继而却笑了:“许是我当真在这个鸟笼子里活够了。”
林芷萱瞧着闭目冷笑的乌兰,却并没有打断她,只听她歇了半晌,才慢慢继续道:“他去争皇位去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真心喜欢那个位置的,其实他与我一样,向往的也是天高云阔,他只有在外头游马骑射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丝的欢喜浮现。他最厌恶的就是你们的那些勾心斗角,但他还是去争了,去学着与那些人一样的勾心斗角,只是因为他觉着,只有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个朝廷中,才能少一些勾心斗角。
可我与他还是不一样的,若是他争上了,我会被迫被关到一个更狭隘的笼子里,规矩,方圆,会一步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在这里,我还能偶尔出去走走,看看蓝天白云,碧波绿草,可是到了那里,呵……我宁愿自由自在的,哪怕再多活一天,都不想一辈子去苦熬着那种日子。”
林芷萱微微挑眉笑了笑:“那让我去苦熬着,岂不更好?你又何苦费尽心思,让阿如把我骗来,想要害我的性命呢?”
那些话,虽然还是如同阿如素日的话语一般稚拙,但是林芷萱毕竟也是与阿如相处过一些时日的,林芷萱知道,阿如说不出那样一番话来。
乌兰听了林芷萱的话,却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如遇知己的痛快,她忽然笑了,继而咳了起来,她忽然想跟林芷萱说话,说尽可能多的话,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反正自己要死了,自己与她多说些话,说不定能让她也染上天花,何乐而不为呢。
乌兰笑着对林芷萱道:“不,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从小长在这深宅大院里的,你喜欢这样,喜欢规矩。哼,我所不能忍受的一切,恰好是你们最享受的东西。”
林芷萱微微点头:“或许你说得有理吧,但是为什么要害我呢?我与你素不相识,只见过一面而已,我想我并未与你结仇。”
乌兰闻言却是微微一愣,继而淡淡道:“是呀,你何其无辜,何其不幸。可是谁让你偏偏救了他,谁让他偏偏喜欢你。他跟我说,从曲阳他认识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女子,用一锭小小的银子,救了他的性命。可他是我的仇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怎能亲眼见他欢喜,我怎能不将你毁去!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死了,我大仇得报,那是多么叫人畅快的事。”
林芷萱闻言却无奈地叹了一声:“真的是因为他是你的仇人吗?还是因爱生妒呢?”
乌兰仿佛被林芷萱扼住了咽喉,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十年了,乌兰,你真的还不负初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