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般生员单凭见了秃鹫的脸就认出身份,并迅速传出话去的可能性不高。
钟澄暗想道:“既然推测国师大机率另有后着,我不妨将计就计,主动激程杵向我出手。”
“就算他未曾勾结外敌,单是主动向被选入炼丹司的公务员动手,等如藐视天子权威,最轻的惩罚也是离职外调,也好一扫学堂自上而下的乌烟瘴气。”
当下钟澄笑道:“这没甚么,我姐姐在时经常教我身受君恩,理应忠君之事,奋不顾身,绝不似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般遇事退缩怯弱。”
这番话一出,杀伤力和侮辱性同时顶天了。
他眼前这位老迈奸狡的老主簿,正是自诩通晓礼乐,至今仍身兼儒家书院贤人身份的读书人!
几乎一瞬之间,程杵的笑脸铁青得像被刮去了一层外壳的铜器。
“那就好。”程杵勉强笑道。“如果炼丹司里都是你这样的人,世道或许会好得多。”
他的嘴角渐渐下垂,拉出略显诡异的倒挂弦月。
此时两人间相距约有七八丈远,钟澄原本预期程杵会待更接近时,才使出满有把握的一击。
但事实上,程杵在原地就出手了。
因衰老而枯瘦的五指,先是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颤,随即为类近于净化法术的圣光所包融。
钟澄压根儿无法想象,这般一个形象差劣的老人,能绽放出纯洁如此的光辉。
一瞬不到,净白光芒便即凝成一根尺半长短的长箭。
君子善射。
程杵低声说道:“投壶!”
手腕一抖颤,将银白长箭往钟澄心窝送去。
一位再沉溺酒色的筑基境修士,终究仍是筑基境修士,出手之快,远远超乎钟澄的反应速度。
而这次钟澄嘴里没藏救命丹药,怀中虽有一柄裁纸刀,却连摸往刀柄的时间也没有。
他甚至赶不及挺起上半身,长袍背心处的太极图形擦过床铺。
霎时之间,钟澄被一道柔和却有力的气流弹至十数丈外,打了几个侧翻才回过神来。
视线回看原处,只见一道身形自脱落在地的太极图形中悠悠步出,随手把程杵急掷而至的光箭接到手里。
裴神秀碧青色的面具上倒映银光,掌心挟着快速旋转收缩的“投壶”银光,低眸注视着它在紫色电流形成的窄小结界内寸寸湮灭。
“回去与你们的会长提起我的名字,提起我已来了安平县。我的谋划已然开始,我的目标终将达成。”
她吹散了手掌上残存的银白细砂。
钟澄原本以为,她会以掌间的电流镇压程杵。
但裴神秀仅是双掌一合,使一黑一白两片阴阳鱼拼合无缺,强大无匹的紫电,便自程杵背后太极图形中冒出。
被突然现身的国师吓得神不守舍的学堂主簿,登时被击得跪倒在地。
他的身躯未见焦黑,然而钟澄见到他的眼白瞬间溶化,最终在无情的极致高温下化为一团混沌。
钟澄忍不住问道:“用不着留活口吗?”
“他既然敢出手,证明他知道的不会比本座多。”
裴神秀若无其事地擦拭双手,回眸盯向钟澄。
“而且,我本来就有责任交代你需要清楚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