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的冬天湿冷, 但关起门来，烧上一个火盆，屋子里头顿时显得暖洋洋的。

    吃完了年夜饭, 老顾家大大小小七个人围着火炉烤火守夜, 顾四妹特意准备了个果盘子，果子花生红枣堆了满满一盘，柴火下面还埋了好几个芋艿和红薯。

    顾明东觉得这么吃太干，又把黄桃罐头开了一盒, 这东西好吃解腻还降火。

    一家人围着火炉说说话，吃吃东西, 时间倒是过得也快, 等红薯和芋艿熟了，用烧火棍掏出来，外焦里嫩，焦黄的颜色看着就诱人。

    顾芸不大会吃这个, 烫的双手接连摸耳朵, 愣是把红薯剥得坑坑洼洼的, 可把小姑娘心疼的不行。

    顾亮星瞧见了，就把自己剥好的递过去：“小芸妹妹，你先吃我的, 这颗不烫了。”

    说完自己把顾芸的那块拿过来剥开吃。

    顾四妹笑着打趣道：“咱家阿星还挺有哥哥的样子。”

    “那当然，谁让我是大哥, 当然要照顾弟弟妹妹。”顾亮星昂着头说。

    顾亮晨压根不用他照顾，比起红薯他更喜欢吃芋艿, 剥开一个, 就举着递到顾明东嘴边：“爸爸你吃一口。”

    顾明东没拒绝孩子的好意, 咬了一小口：“嗯, 不错，很粉，你自己也吃。”

    顾亮晨笑得露出小虎牙，低头一口一口吃起来，比亲大哥看着秀气许多。

    双胞胎一左一右的坐在顾明东身边，顾亮星坐着坐着就到处跑，一会儿跟这个说话，一会儿跟那个笑闹，顾亮晨倒是一动不动，牢牢占据离顾明东最近的位置。

    双胞胎长得很像，但越是长大，两个孩子的性子越是天差地别，老大爱笑爱闹性格爽朗，老二却沉稳的多。

    顾明南在旁边打趣：“你们就给大哥和小芸侄女剥皮，不给二叔也剥一个？”

    顾亮星笑嘻嘻的说：“二叔你受伤了，烤红薯上火，你得少吃点。”

    顾明南也不是真要吃那一口：“我看你小子就是想偷懒。”

    顾亮星立刻蹦跶过去：“二叔，要不我帮你剥瓜子，你想吃多少？”

    “你剥多少我吃多少。”顾明南笑道。

    顾亮星还真帮他可剥瓜子，直接用嘴巴磕，口水耷拉的，顾明南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得了得了，弄得全是你口水，我自己来吧。”

    “二叔，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我不帮忙。”顾亮星强调道。

    顾三妹被他们逗得直乐，索性将自己剥好的瓜子花生递给二哥：“老二，给。”

    顾明南抓过来，一把全塞嘴巴里了，含糊不清的说：“还算你有良心，好吃。”

    “你也不怕噎着。”瞧他这牛嚼牡丹的架势，顾三妹没忍住白眼。

    “你不懂，瓜子花生就得一大把才好吃。”顾明南振振有词。

    顾四妹见他差点呛着，赶紧倒了一碗黄桃罐头：“二哥，你吃慢点，喝点糖水。”

    顾明南接过来喝了一口，谁知就这当头，隔壁忽然传过来一声尖叫，惊吓得他差点没真的噎死。

    顾四妹连忙帮他拍背：“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二弟顺了气，不耐烦的说，“大过年的，隔壁又在闹什么？”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哭闹的声音，让顾家兄妹都皱起了眉头。

    上河村这边的规矩，大过年的，即使是孩子闯祸也是不能打骂的，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就是孩子最淘气的时候。

    像是闹到隔壁邻居都能听得见的，实在是少见。

    顾四妹有些担心的问：“听着像是吵起来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咱俩家都断交了，就算他们家吵架也不关咱们的事儿。”顾三妹不同意。

    谁知道话音未落，她就瞧见自家大哥起身去开了门，顿时有些奇怪，毕竟以大哥的性子不该搭理这种事情才对。

    顾明东确实不想搭理，他过去开门，只因为听见了奔跑的脚步声。

    果然，刚打开大门，顾明东就看见刘家的小姑娘满脸惊慌，正要敲门：“阿东哥哥，你快救救我妈吧，我大哥疯了。”

    刘爱花惊慌失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明东看了也是惊讶：“怎么了，你别急先说清楚？”

    刘爱花一边哭一边说：“我大哥……我大哥疯了……他在打我妈，我跟小柱拉都拉不住……阿东哥哥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妈吧……”

    “他一个儿子敢打亲妈？真疯了？”顾明南走出来，惊讶的问道。

    他也不喜欢刘大柱，觉得刘大柱一个大男人好吃懒做，靠老娘养着忒没用，可刘寡妇向来疼儿子，刘大柱怎么可能打她？

    难不成疯病也会传染，死去的白小花把疯病传给刘大柱了？

    就连顾三妹听了都奇怪，忍不住说：“大哥，这……要不咱过去看看。”

    顾明东心底怀疑是那些黑雾带来的作用，让刘大柱的性格变得暴躁，便转头说了句：“老二，你去一趟大队长家喊人，三妹四妹就别跟过来了，爱花，我们先过去。”

    刘爱花连忙拉着他往回跑。

    等跟着刘爱花回到刘家，顾明东算是知道小姑娘为什么会跑出来求救了。

    只见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刘大柱脸颊涨的通红，状若疯癫，正挥舞着拳脚，而刘寡妇根本无力招架，只知道蜷缩在角落里任由他打。

    地上撒着星星点点的血液，刘小柱吓得只会哭，偶尔冲上去想救自己的母亲，却被刘大柱一脚踢开，继续扯着刘寡妇的头发施暴。

    “妈！”刘爱花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刘大柱按着刘寡妇的头，用力的往地上撞。

    “住手！”顾明东也看得眼皮一跳，飞快的上前握住刘大柱的手。

    他力气极大，刘大柱挥舞的手臂被他按得纹丝不动。

    顾明东下意识的使用异能，却没在刘大柱身上再发现黑雾，或者说，那些黑雾已经与他融为一体了。

    白小花留下的执念，想必对害死她的刘大柱也毫无善意，才会出现今日这一出。

    刘大柱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朝顾明东打去，但他能在刘寡妇刘爱花几个面前逞威风，却哪里是顾明东的对手。

    两声惨叫，刘大柱就直接被打趴下了。

    事情结束的太快，以至于刘爱花都没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眼泪还挂在脸上。

    此刻在她的眼中，顾明东的身材变得无比的高大雄伟，就连一直对他们呼来喝去，很有淫威的大哥，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刘大柱还在扭曲挣扎着，口中怒吼道：“顾明东，这是我家的事情，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他妈……”

    顾明东的回答是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再让我听见你嘴巴里不干不净，我就揍死你。”

    他脸色一冷，像一尊凶神恶煞的凶神一般吓人，一下子把人镇住了，刘大柱涌上头的怒气冷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顾明东却懒得管他：“爱花，去看看你妈怎么样了？”

    “哦…好，好的！”刘爱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蹲下来检查亲妈的伤势，刘寡妇也是糟了大罪，额头青青紫紫了一片，鼻子还磕出血了，也幸亏冬天穿得多才好一些。

    “妈，你觉得怎么样？”刘爱花见她昏昏沉沉的，连忙问道，“我是爱花，妈，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刘寡妇却只觉得头冒金星，口中只知道喊：“别打了，别打了。”

    顾明东见她不太好的架势，皱眉道：“先把人放平了缓缓。”

    刘爱花听了，连忙将母亲平放下来，刘小柱也已经回过神来帮忙。

    好一会儿，刘寡妇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我没死，我还活着？”

    刘爱花见她终于没事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幸好你没事，你吓死我了。”

    刘寡妇勉强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女儿儿子，再看那边被堵住嘴，绑了扔在旁边的大儿子，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顾明东不想跟他们家扯上关系，就问：“婶子，我弟去叫大队长了，你看是等大队长过来，还是我现在把他放了，你们母子好好说？”

    刘大柱不是好人，刘寡妇也不是什么善茬，这种棘手的事情还是留给瘪老刘处理，省得自己掺和进去，反倒是沾了一身腥。

    刘大柱一听，立刻挣扎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刘寡妇。

    要是以前，刘寡妇哪里受得了儿子被这么对待，但一想到方才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这会儿还在一阵阵生疼，刘寡妇扭过头不去看他：“还是等一等吧。”

    她说要等，顾明东也就揣着手在门口等。

    幸亏今天是大年夜，大家伙儿都在守夜睡得晚，顾明南很快就带着瘪老刘过来了。

    瘪老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和婆娘媳妇，以免没有女人，他自己不方便伸手去拉嫂子。

    方才顾明南敲门说刘大柱打了刘寡妇，瘪老刘心底是不信的，这人对媳妇能薄情，对老娘哪能动手。

    进房间之前，瘪老刘还想着是不是刘大柱跟刘寡妇闹矛盾，两个人吵了几句，最多就推拉了几下，被不对付的邻居听见看见了，所以特意来告状。

    谁知道这一进门，刘寡妇那张青青紫紫的脸孔映入眼帘，瘪老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怪不得顾明南开口就说刘大柱快把刘寡妇打死了，这伤势，看着就没留手。

    瘪老刘又急又气，整个人差点晕过去，还是刘家老大扶了一把才没让他倒下。

    他不敢置信的指着刘大柱：“大柱，你，你怎么能打你妈，这可是一手把你带大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