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强喝了一口茶之后，抽起了烟：“老许，我没给过你面子？莹莹已经死心了，英雅发了‘脱粉了’三个字，不是给你面子？大家息事宁人。子舟在明知道莹莹是我的女儿的前提下，可以任由谣言发酵，骂莹莹，骂小方，害得我丢了NY。丢了NY，英雅今天一个跌停板，明天开盘还不知道怎么样。你们家子舟何尝给过我面子？你呢？你管过你的好儿子吗？NY，我花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准备？我问你，你哪儿来的脸，来问我要面子？咱们俩家这么些年的情谊，被你儿子全部糟蹋完了。现在绿茵有收购意愿，你想要的话，你有优先权，拿钱来买。”
许国华坐在那里，把一支烟给抽完了，还说什么？人家姑娘已经对自家儿子死心了，现在人家要卖，他还能怎么办。
掐灭了烟蒂，许国华抬头：“老黄，莹莹我是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单纯了些。视频里的男嘉宾脑子太好，家庭条件又一般，就怕小姑娘到时候被骗了。大家老友一场，也算是忠告吧！”
“不劳费心。”
等许国华一走，黄家□□脾气上来，敲桌子，吃绝户，吃相最难看的就是这对父子了。还说莹莹不好。
看见两只老虎，心头的怒气消下去，打开视频，横看竖看小伙子是真好，可想想自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人家是故意接近？人心难测啊！怎么知道这个小伙子是不是个心好的呢？看看这才几天，在视频里对女儿那样儿。天下间哪儿有这么无缘无故的一往情深？
他摸着小老虎的脑袋，不管别人什么想法，把自家姑娘的能力培养起来，才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办法。就是孩子以前一根筋，不晓得这次会不会陷进去？
黄莹莹不知道爸爸心思那么百转千回，她吃过晚饭回到房间，知道老黄同志今天忙死了，也不去打扰他。
洗漱之后刚刚躺下，姜逊志给她来了一条微信：【给个邮件，给你点基础资料。还有你想调查什么？很多数据桃趣内部都有，我给你要。】
黄莹莹靠在床头，小伙子这样随意拿公司内部资料给她，好吗？
她发了条信息给方红梅：【阿姨，给我申请一个大一点的企业邮箱。】
【稍等，马上给你开。我明天跟你爸爸商量一下，给你配个助理？】
方红梅是集团的二把手，让她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确实不太合适，黄莹莹：【助理的话，我自己面试。爸爸的几个秘书里，派一个给我，帮我做掉一些事，我事情不多。】
小丫头还要自己面试？有想法总归是好的。方红梅回她一句：【好。】
黄莹莹刚刚跟方红梅聊了，黄家强就打电话进来了：“囡囡，在干什么？”
“我准备睡觉了。不早了呢！你长途飞行，也不倒到时差？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
黄家强笑：“虽然今天很累，但是一切顺利得出奇，绿茵零售的张旭说他们对百惠的股份很有兴趣，有立马敲定的意思。而且刚刚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些针对咱们造谣诽谤的资料。”
黄莹莹皱眉：“爸爸，我跟远辰的CFO黎云见面了，她在我面前跟他们老总打电话，说起百惠的收购。然后，我跟她说我是您的女儿。”
“这是黎云的意思？”
“我感觉有点儿。”黄莹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老头子，“听黎云的意思，姜逊志应该是上官时敏的亲弟弟。”
黄家强虽然不介意女婿家里有没有钱，只要能全心全意对自家姑娘好就行了。他刚才被许国华那一句说那个小男孩家庭条件一般，脑子好。意思上女儿要是找了家庭条件不好的小伙子，就等着被吃绝户吧！现在，嘿嘿！
虽然人家给大人情，不过既然以后，嗯！对吧！
黄家强笑着说：“囡囡，那就行了，等事情结束 ，我们好好谢谢人家帮忙就行了！”
这个时候有人帮忙，和自己单打独斗完全不一样，这个情就承下了。黄莹莹笑：“好吧！”
黄家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囡囡啊！”
“爸爸！”
“咱们家不卖女儿，虽然小男孩是上官远辰的儿子。你可是我的独生女，感情的事情，你还是要自己把握。还有你方阿姨一直跟你说的，你要记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哪怕你真的到时候找了这样的家庭，你自己有英雅，才是最大的保障。”
“哎呀，爸爸，我明白，听你的话，好好干事业。那个谁，咱们能不提吗？”
“好好好，不提！明天爸爸有个财经访谈，你一起露个脸？”
“好呀！”
挂了黄家强的电话，看见方红梅给了她一个邮件和邮箱设置方式。还什么PC端，手机端，看着有点麻烦。
黄莹莹看着邮箱地址，后缀是英雅企业名，想了一下，黎云知道自己身份，自己很快要公布身份，最好跟姜逊志提前透露一下，这次他们家帮忙了，就凭姜逊志这样的个性，至少朋友知己是可以做的。
黄莹莹给姜逊志发了消息：【我要了一个企业邮箱，要不你帮我设置一下。】
【我马上过来。】
这家伙秒回吗？
【我们去楼下大堂吧？】黄莹莹认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绝对不行。
【我没想到，不好意思。】
【那是肯定的，你等等我换件衣服。】
黄莹莹换好衣服，听见隔壁房间门响，她走出门，见他手里还拿着笔记本电脑。
这个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本来就是偏僻县城的酒店，大堂里来往的人并不多，黄莹莹把方红梅发给她的教程给他：“你帮我设置了。”
黄莹莹见他已经看完了带着英雅抬头的邮箱设置教程，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姜逊志替她设置了递给她：“我给你把资料发过来，你收一下。”
“好。”
姜逊志给她发文件：“你没学过这方面的，可能会看不懂，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好。”
资料收到，立马要结束了，他连反应都没有？
黄莹莹抬头跟姜逊志说：“小姜，我是英雅黄家强的女儿。”
姜逊志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叫他设置邮箱是想告诉他这个，他想起上头老大的“英雅”Logo。
“之前就知道了。许子舟找我私聊，说我配不上你，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你是上市公司老总的女儿，我就猜到了。”姜逊志用他温润如玉，诚实可靠的口气说话。
黄莹莹听见这话，第一个反应：“啊？他脑子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屎壳郎的最爱吧？谁配得上我，有他说话的份儿？辣鸡！”
“你今天为什么想要告诉我？”
“我爸爸从法国回来了，他马上要把我介绍给外界，总不能让你跟所有人一起知道吧？”黄莹莹总不能说，黎云帮了大忙，是因为他的缘故，总不能让他最后一个知道吧？
然而，某人角度清奇：“你跟张芸说了吗？”
“没有，我告诉她干嘛？”
她这话出口，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偷吃了蜂蜜的熊：“很晚了，上去睡觉，明天还要回村呢！”
啊这？他脑补了什么？黄莹莹拿着手机和PAD往前走，姜逊志在她边上说：“其实，许子舟不知道，我是上官远辰的儿子。”
黄莹莹本就在暗自懊恼之中，说好把他当成小朋友看的，可为什么呢？自己明明干了一件很正常的事，他都能补出糖来。
他还补这样的话，言语之间是他能配上自己，这下好了，她立刻正色对他说：“小姜同志，你脑子都是什么封建腐朽的玩意儿？上官远辰的儿子就能配得上我？人人生而平等这个概念你没有？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如果用阶级来划分的话，实在侮辱感情。”
姜逊志停在那里，这段话听着好耳熟，为什么好似听过？
黄莹莹到了电梯口，转头看去：“快点过来，电梯来了。跟木头一样站那里做什么？”
姜逊志飞快地走过去，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里就两个人，黄莹莹低头对着自己无语，那番脱口而出的话啊！
“我妈妈有我的时候，姐姐刚好是青春期，爸妈又想留下我，又不想让姐姐觉得有了我，爸妈会偏心。而且妈妈生我的时候，还难产了，所以爸爸决定让我跟妈妈姓。感谢妈妈让他儿女双全，也表明男孩儿女孩儿对他们来说同样重要。”
他在跟自己解释自己的家庭，他又继续：“等我长大了爸爸和姐姐公司越开越大，妈妈又只想研究她的果木，他们不想妈妈和我被打扰，加上我刚好跟妈妈姓，也就没人知道我是上官远辰的儿子。一直就这样到现在。我确实以自己的父母为荣，不是因为我爸爸有多大的身家，而是他们都是以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而努力的人。”
非要这么说吗？当年姜越的父母在解放后回到祖国，那个年代里，姜越的爸爸因为是法国回来的机械专家，谁都知道会遭遇什么。
姜越作为姜学继的儿子，他每个礼拜都要交思想报告，要反省，要反对腐朽思想，写完报告他会迷茫，不知道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她跟他坐在一起：“阿越，我羡慕你有这样的爸妈，他们都很好啊！他们愿意放弃海外那么好的条件回来，还要怎么样才能说他们不好呢？”
姜越握住她的手说：“莹莹，你说得对。我以爸妈为荣，他们都是想要为这个国家尽力的人。”
要这么像吗？黄莹莹回头对姜逊志说：“知道了。”
电梯打开，两人一起走了出来，走到各自的房门口，黄莹莹正在刷卡，姜逊志问：“明天早上七点一起吃早饭，吃过早餐，就回去了？”
“好。”
姜逊志进了房间，洗过澡，看了会儿邮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黄莹莹那短短的一段话，给弄得心头酸涩，甚至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上一次，吃那一碗米线也是，蕈油的味道进嘴里，好似记忆深处的味道，他到底丢了什么？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可真多。姜逊志钻进被窝。
还是那两棵大银杏，只是树底下没有了那个杂货店，树后的那个村子也不是赵家沟那样虽然还有些凌乱，但是都是高大的洋楼或是瓦房，这个村子全是土坯的那种茅草屋。土坯墙上刷着红字“工农阶级联合起来……”
广播里是“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人们从村外走进来。
他看见一个自己，穿着肩膀上打了好多补丁衣衫，赤着脚穿着草鞋，扛着锄头，身边是扎着两条麻花辫的黄莹莹，黄莹莹手里提着篮子，他带着淡淡的笑，看着她。
两人一起往里走，走上小山坡，那个小坡不就是师兄的家吗？可那上头只有三间茅草屋。
他看着自己生火把米放进锅里。
黄莹莹在外头，从篮子里拿出一大把的菜，洗了之后，切了起来。
锅盖上冒出白色的水蒸气，他揭开锅盖，手里拿着一个碗，把里面褐色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沿着锅边放进去。
黄莹莹拿着菜进来：“我切好菜了。”
“我来炒。”
“我来。”黄莹莹说，“你去打水，我要洗澡。”
他看见自己走了出去打水，黄莹莹揭开了那口锅，看见中间是白色的米饭，外圈黄褐色的东西，她拿锅铲上上下下翻了翻，嘟囔：“又这样！永远说不好的。”
锅盖盖上，她用调羹舀了一调羹油，放进另外一口锅里。
姜逊志会做菜，这点油炒菜？开什么玩笑？
她把切好的菜倒了进去，果然这点油是没办法炒的，很快她添了半勺子水，这不是水煮菜吗？能吃吗？
自己提了水进来，听她说：“我做好了，一起吃饭了。”
他把屋里的板桌搬了出去，黄莹莹把菜从锅里盛了出来，放在桌上，他进去打饭，看见锅里已经混合在一起都成了黄褐色的饭，无奈摇头，打了两碗出去：“你啊！”
“你干活还比我多，比我累。为什么要留我吃好的？”
黄莹莹夹了一筷子水煮的菜在那一碗饭上，边上还放了一个搪瓷茶杯，吃两口饭，喝一口水。自己也如此。
两人把饭菜吃得一点儿都不剩，她洗碗，他进去烧水。
“莹莹，水烧好了。去洗澡！”
“好。”
她进去洗澡，他在外头劈柴，等她洗好澡，他进去把浴盆里的水倒了，换了水自己再洗。
黄莹莹在外头，点燃了一把艾草，拿着一把蒲扇，等他出来，外头已经是月光洒了一地。
他过来跟她坐在一条凳子上，莹莹看左右没人，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自己却坐直了身体，好似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他低头看她：“莹莹，我爸爸又被拉了出去。我不知道，接下去会不会影响到我。我们俩……”
她仰头，月光下还带着一丝婴儿肥的脸，正色看他：“小姜同志，你脑子都是什么封建腐朽的玩意儿？你是姜学继的儿子又怎么样？人人生而平等这个概念你没有？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如果用阶级来划分的话，你是在侮辱感情。如果真的有文件下来，你真的要被调到更远的地方，千里万里，我等你！”
他和梦里的自己感同身受，被她灿若星辰的眼睛盯了许久，终于握住她的手：“嗯，你等我！”
姜逊志醒过来，胸口闷得发疼，伸手摸到脸上，手上是温热的水渍。
他明明是上官远辰的儿子，他从小就有优越的条件，就是在妈妈的试验基地，那也是大学基地，里面条件也很好，他来过赵家沟，不是梦里破烂的赵家沟，他和黄莹莹为什么在那里？这个梦又荒诞，又真实。
姜逊志掀开被子走到窗口，拉开了窗帘，看着县城里的灯火。
“我等你！”这三个字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