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海妖脸苍白，眼窝深陷，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季小春静默了一下，这种铠甲，明明就和外面的士兵穿的铠甲是一样的。一代代的海妖进了这座城，最终都会沦为这样的下场。

被关在这镇灵塔中永远不见天日，直到妖气精血被穿过锁子骨的古怪链条吸食干净。

“快救我们出去！”一个长得非常高壮的海妖突然冲过来，抓住牢笼，绝望地喊道，“求你救我们出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法宝？丹药？你告诉我！”但是他身体中的链条突然一亮，一个阵法浮现在他胸口，随即海妖被强行扯回撞在墙上，墙上血迹已经干涸的地方，再次鲜血淋淋。

另一个苍白头发的海妖淡淡嘲笑道：“鲸犀，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挣扎什么，她一个金丹期的小娃娃，就算神识强了一点，怎么破解得了我们身上的阵法。”

季小春看了一圈这些元婴妖修的神色，大部分都像是老者一样漠然认命，只有几个人盯着她目光转也不转，他们渴望被救，能够逃脱这个人间炼狱。季小春低下头，突然叹了口气。

就算救了，也只是衰败之兵，恐怕以后修为不得寸进了。

阿六静静地走过这些牢笼，她说：“你不用管他们，我们都习惯了，上一层还有三个化神期的海妖，不过他们从来都没有向我们求救过，其实我们也救不了他们。以前族长还会为他们治疗溃烂的伤口，这些年灵药都没有了，我们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再上一层，果然只看到三个牢笼，两男一女，他们盘坐在牢房中静静地打坐，听到脚步声，那位女海妖睁开眼睛，笑着说：“阿六来了啊。”她的目光移到了季小春身上，有点疑惑，“这位朋友是从外面进来的吗？”

阿六说：“我要立刻带她去见族长，等一下再和您说话。时间了来不及了！”

已经是半刻钟过去了。季小春一直算着时间，想着自己再不出去，外面镇守镇灵塔的家伙恐怕要起疑心了。女海妖看着季小春，突然说：“不用急，他们不敢进来的。因为进来之后，蓝大人就不会让他们再出去了，所以别担心，慢慢走吧。”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

阿六拉着她往上跑，这已经是第九层了。第九层以上，环境和下面非常不同，因为季小春又看到了自己曾经到过的那座岛屿，树林，湖泊，白色的大殿，回廊，甚至是穿透树林的浅金色阳光。

微醺的风带着午后的慵懒，仿佛梦境般淡淡的白雾。这里俨然就是圣莲族的族地。

“那个疯子，把我们抓过来之后，又在第九层做了一个和圣莲族族地完全一样的空间幻境，不过毕竟是幻境，树林的树都从来不结果子呢！”阿六告诉季小春，她跑上了回廊，周围出现了圣莲族的人，他们都是银色长发，儒雅或者温和的气质，他们非常惊愕地看着季小春。

“阿六，这个人族你是从哪儿带进来的！”

“桐叔，等一下再说这个吧，族长呢？”

“应该在大殿里面吧，正和祭司说话呢。”桐正欲继续问，少女已经拉着季小春朝大殿走去了。

雪白的大殿之中，阳光落在地上，面带微笑的族长正和祭司下棋，两人虽然是出窍期的高手，但是都已经年老了，一般出窍期的寿命是两万年，作为圣莲族的族人，拥有比人族修士长出几倍的寿命，但是，五万年的时光，也基本到了他们寿命的尽头。

在时光将要耗尽的时候，两位老人都特别的平和。他们并没有回头，族长落下一个棋子，淡淡地说：“阿六，怎么这么慌张，辟谷丹拿回来了吗？”

他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这个人族的修士是你带进来的？”

季小春站在阿六旁边，静静地说：“族地之中只剩下修的魂魄，他让我来救你们，其实这儿的生活也不错啊。有吃有喝，什么危险都没有。莲大人如果看到你们今天的样子，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一个人的没落也就算了，整个族群都没落了。看到他们生活在这个环境里，表情仍然如此的宁静，季小春在感觉到钦佩的同时，有一种说不清的失望。也许五万年的时光，早让他们学会了逆来顺受，或者在这样梦幻的环境下，他们避免了外界的纷争，活得更好呢。

族长手中的棋子跌落了，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季小春，而祭司也抬起头。

“你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