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拔城而入，斩守城豳王、国公一千四百余人，缴获金银印各一，获兵将五千余，马千匹。 可他却面沉如水，一语不发的站在城楼之上。正如外甥所料，兀纳失里趁夜而逃，如今不知所踪。 若外甥不能将其抓获，不仅功城无功，又丢失敌踪，就算身为皇孙，也必要依军法论罪。虽可保性命无忧，可失了军心威望，也绝非他所愿。 此刻的穆玄阳，正押着兀纳失里，和逃出的亲眷兵将一路朝哈梅里城而来。 “千户大人神机妙算，末将等佩服！”“是啊！末将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兀纳失里竟然会不战而逃。” 虽说那日，两位副千户输给了穆玄阳，可二人仍觉得这位千户大人过于年轻，难堪大任。 且功城一役，千户大人率骑军一千人众，不但未请命参战，且带着他们迂回埋伏于此。想着眼前到手的功劳，就这么擦身而过，二人多少是有些怨气的。 可如今真依千户大人所言，这兀纳失里还真的从城北遁逃，被他们打了个伏击，逮了个正着。论起功劳来，可不输攻城掠地。要知攻城占地当为重中之重，可若是让敌首逃了，这功绩薄上也就有了污点，算不得完胜。 如今他们擒获了兀纳失里，不算首功可这佳奖赏赐却是跑不了的。自然满心的欢喜。 千余骑兵也都满面春风的跟在千户大人身后，对这位刚行过冠礼的大人，佩服不已。 穆玄阳却是看向了南方，那里有人在等他凯旋，有他最为思念之人。如今有了这功绩，总算有了一些筹码。“如雪等我。” 穆玄阳想的很清楚，若是随大军攻城，就算他先攻破城门，也要与他人分功。可经此一役，擒贼首清余党，他为先锋，这功劳是实打实的，任谁也别想分杯羹。 就算舅父统御领兵有功，却也没人能盖了他的勋绩。 见骑军凯旋，徐辉祖的脸上这才露出欣慰的笑意，朝身后的将官一摆手。 “兀纳失里已被擒获，此战大胜。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大人威武！……”一时间欢呼雀跃，声浪震天。 穆玄阳被眼前这些人，这震天的吼声，引得热血沸腾。好男儿志在四方，勇士们决战沙场，他是属于这里的。 比起京城中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来，他更喜欢和这些人，幕天席地围着火堆坐在一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就连剑锋也不再绷着一张冰块脸，而露出了笑容。 “三少爷，奴才感觉像是回到了北平。跟着王爷和少爷去戍边，也是这般捧着酒坛，刀插烤肉猛吃豪饮，当真是过瘾。” 剑鞘有些喝高了，满脸通红，兴奋的手舞足蹈。剑锋因担心少主，只浅尝即止。 “京中可传出消息？”穆玄阳离京已有近二月，却迟迟未有陆如雪的消息。原想着自己未及相商，即突然请旨出征，陆如雪得知后，必会有信笺通递。可直至今日却是迟迟不见。 心里难免担忧，怕那日出城相送，引起陆三爷的猜疑，而禁了女儿的足，亦或是限了陆如雪的自由，这才断了消息。 如今捷报传出，八百里加急军情，不日即会传回京师。可二人何时才能相见，却遥遥无期。 “少爷，陆小姐慧心巧思，许是消息闭塞，这才未能及时知晓。奴才猜想，等少爷回京，必有好消息传来。” 剑锋又多劝了两句，穆玄阳饮了些酒，这才感觉心境轻松了几分。就见舅父朝他招手，忙起身近前。 此战大捷，兀纳失里被擒呈上降表。外甥首战建功立业，回京后，无需他在皇上面前多有赞言，必然也能心想事成得旨赐婚。 虽说这般，多少会开罪于陆老太傅。可这关系着外甥一生的幸福，徐辉祖又视同己出，自然要相助一二。 席间唤外甥近前，免不得要夸赞一番。“此番攻城损兵折将甚微，全赖穆千户献策良计，本将敬穆千户一杯。” 众将也同端酒杯相贺，一扫战前对穆玄阳的不屑，更有甚者拍着穆玄阳的肩，和他论交谈心，推心置腹生了结交的心思。 穆玄阳不好居功自傲，一端酒杯说了几句自谦自持的话，又敬了每人一杯酒，这才退了下去。 “国公爷满门忠勇，如今连外甥也不输李、卫之能，可喜可贺。” “……”众将一一上前，讲了不少恭维逢迎的赞语，这才各自寻了兄弟，赏舞斗酒不醉不休。 京师之中，穆玄阳请旨一事方出，太傅府上下即已得了消息。陆老太爷已愁容满目数月。太夫人更是急得上火，可却无计可施。 “夫人觉得，这燕王子此时请旨随军出征，可是为了如雪那孩子？” 夫妻夜话，一时间都在为孙女担心。 “若不论这位三少爷的出身，只论人品胆识，倒不失为一良人。只可惜皇家无情，如雪若跟了他，往后镇国将军府里，少不得莺歌燕舞的烦心事。” 太夫人的话，不过是冰山一角。陆老太爷更担心的是燕王狼子野心，万一哪天举藩逼宫，孙女必要受其牵连。自古有证，翻逆贼篡位者，皆不得善终。 “府内之事虽烦，却不危及性命。为夫最担心的是那燕王。其人有名将威勇，有宰相之才，又岂会甘心屈居人臣。” 太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身为内宅妇人，想的不如老太爷深。听闻更是惊坐起身，再无睡意。 “前月鲁王之事，妾身和大儿媳，一直在替如雪择婿操心不辍，可却未有一中意之人。如今事急，上哪儿去寻可心之人。” “且如雪那孩子离京前，才来与我相商，想着先为兄长议亲，她年纪还小，再等个一两年的，倒也无妨。我原想着也不急，却不想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这可要如何是好？” 陆太夫人是真急了，皇家无情倒也罢了，只要儿子在位一天，就可为孙女撑一天的腰。就算是燕王府，也别想欺了自己的孙女半分。所以非不得已，孙女嫁也就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