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任翰林院修撰的新科状元陆承耀，自请上书外放为官。一时间又在京中，掀起不小的风浪。 只有少数善于把握朝政时局者，发觉到陆承耀此举，完全是为了两位兄长，太傅陆承祖，和刚上任通政司左参议官不久的陆承宗。 兄弟三人同朝为官，已经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若又同为京官，只怕不只是羡慕，更会引得皇上忌惮。 为此，早在陆承耀殿试前，兄弟三人便已商议妥当，陆承耀会自请外放。只不过当初没人会想到，他会一举问鼎。 外间传闻如何，陆氏三兄弟都不为所动。只因皇上对陆状元此举，大加赞赏。早朝便下旨吏部，着陆承耀为广宁卫望平县知县。 以往京官外放，多会加官一级。而陆承耀不但没有加官，还从从六品降到了正七品。便有那不知情者，妄加揣度，皇上这是恼了新科状元。 只有接了圣旨的陆承耀心里明白，随着圣旨而来的，除了自己的任免状外，还免除了望平县三年赋税。这是皇上对他此行的看中，有意助他在卫所管辖内，推动新谷物的种植。 官职品阶只有那不知内情者，才会妄加揣测。而真正知情者，都在羡慕陆承耀。三年内只要能将新谷物试种成功，日转千阶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 午膳时分，太傅府才获知消息。三个儿子的意思，早之前太夫人便已得知。只是依着老太爷的意思，在未有定论前，府中不得议论。 想着也许儿子未能及时与儿媳云氏商量，怕云氏会多想，便借着午膳前，将云氏唤来身边。 要说云氏于此事，倒不是全然无知。陆承耀虽得父亲命令，可多少还是透露了一些给枕人。 反而是陆崇宇，有些不知所措，来找妹妹陆如雪商量。 如今他已入国子监，若是随父亲外放，便要辞监。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看，等同于放弃了三年的大好光阴。神情间多少有些落没。 陆如雪亲手为兄长沏茶，知他心事重重，无心细品，便也不劝，浅笑落座。 “兄长可知，妹妹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在陆崇宇的认知里，妹妹天性乐观，处事泰然。他从未想过，妹妹也会有不能为外人道的憾事。不由好奇侧颜，想要一探究竟。 陆如雪正视着陆崇宇，正色答道，“妹妹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生为女儿身。每天只能守着内院，不得而出。” “妹妹有多羡慕兄长，可以看尽天下风光，晓览世间风情。如今兄长更有此机会，可以随父亲一路游学至北方，助父亲造福百姓。” “都说读万卷书，行天下路。且连先贤孔圣，都曾历经十四载，带着弟子周游列国，晚年才能修订《六经》，成就博学圣人之名。” “兄长又为何？偏要痴迷于，眼前名利得失。要知远行游学，不只是吃苦赶路。他可以让你脱去胸中尘浊，丘壑内营，放眼世界爽心豁目。总好过作那井蛙醯鸡，只知坐井窥天。” “对，先生也曾有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说的也正是此理。” 陆崇宇只是见识太少，这才一时想不开。如今得陆如雪点拨，如梦初醒茅塞顿开。看着妹妹的眼光，又添了几分敬佩。 想着妹妹明年就要出嫁，兄妹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中难免又添了几分离伤。 陆如雪却只淡笑不语，她借机点拨兄长，就是在为自己随行铺路。 她可早就想好了，借着父亲外放作官的机会，也跟着一路同行，去到处走走看看。 等到出嫁后，上要伺候公婆，要照顾夫君的起居日常，万一不甚，再有了子嗣。那她这一生，也就只有眼下待字闺中时，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这还需要祖母同意，所以今天她才故意将话挑明。依她对陆崇宇的了解，这番话怕是不到晚膳时分，便会传进祖父母耳中。到时她再出面相求，也许就能成事。 举步为艰步步为营，以前的陆如雪，从不知人活着，如此累心劳神。每天看书望诊，上网购物。日子过的何等的惬意。 直到来到这里，随着年纪渐长，便越发觉得，古人难为，古代的女人过的更是辛苦。 陆崇宇离开后不久，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兰若，便来请大小姐过“康宁园”。 采星拉着兰若，想要问问太夫人，突然召大小姐，不知所谓何事。 “你个小妮子，想借着几方帕子，便来套我的话。”兰若跟在太夫人身边，看多了这样的事，又怎会不知采星用意。 采星面色一红，知自己这般行事，还是过于着相了，不够稳重。不过回身间，见大小姐并未生气，这才大着胆子，缠着兰若不放。 若是别人问起，兰若只会闭口不会多言。可太夫人对大小姐却是不同，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三少爷来求太夫人，说让大小姐随着三老爷和三夫人一起去任上。太夫人不舍，想着来问问大小姐的意思。” 陆如雪由采月帮着更衣，将兰若的话听的仔细，不由嘴角微仰。 采月却是连连摇头，合着刚才大小姐一番劝解，全是在为自己铺路。看来要想在大小姐身边服伺，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进了“康宁园”，先服礼给祖母请安，这才拉着祖母的手，坐其身边。 “适才，崇宇跑来我这里，替你说项。想让你随着你父亲一同赴任。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太夫人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完全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反而让陆如雪有些不好开口。可机会难得，若是错过，她怕真的会在心中，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 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为自己争取。 “祖母容禀，孙女也舍不得祖母。可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还请祖母成全。” 孙女再有一年，便要出嫁。太夫人自然是想将她留在身边做伴，好生教导。 可也看的出，孙女心中渴望。老人家最想看到的，不过是儿孙幸福。又怎好为一己私欲，而断了孙女心中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