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后花园散步，多是庭儿一个人在说，陆如雪微笑的回应着，穆玄阳只是笑看着妻儿，眼中满满的温情。 眼见又到了分别的时分，陆如雪命采桑取过一个包袱，交给了胡纪。这是她给儿子做的中衣和寝衣。 “如雪好生的偏心！”穆玄阳有些吃味，他身上的中衣，还是妻子出宫前做的。 “夫君的早已交给了罗成，这会儿却来跟儿子争，也不怕让庭儿看了笑话。”喜欢到连儿子的醋也要吃，陆如雪心里甜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父亲宠爱母妃，儿子见了只有欢喜。”庭儿机灵的很，一句话逗得穆玄阳眉开眼笑的。 送走了父子二人，陆如雪收起了脸上的笑。刚才见了徐侧妃，她心里不无担忧。那女人少了几分妩媚，可那眉眼间，竟与自己有着三分的相似。 看来皇上和皇后当真是有心，要让这徐侧妃顶了她的位子。只不知这个女人在穆玄阳的心中，占着多少份量。 穆玄阳带着儿子回宫后，一连十日没有再进过徐侧妃的寝殿。直到皇上病愈，皇后又旧事重提，穆玄阳这才陪着徐侧妃，又用了一次晚膳。 可却仍不肯留宿，皇后为此又着令选秀，给太子纳了几位良媛，东宫一时倒也热闹了起来。 春去秋归寒来暑往，陆如雪自迁来孝陵，已有三年半载。穆玄阳每两个月，就会带儿子来见陆如雪一面，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眼见又是一年除夕至，穆玄阳单人单骑，率东宫侍卫策马而来。脸上少了往日的平和，多了几许愁容。 “如雪，北京那边儿来了消息，父皇已下旨，明年二月迁都北京，改定应天京师为中京。” 后面的话，穆玄阳没有说，陆如雪却能明白，皇上并不打算诏她回宫。看来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她与穆玄阳只能做那牛郎织女星。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陆如雪莲步轻移至古琴前，指尖轻轻拨弄，竟想起了秦观的这首诗。 穆玄阳步至妻子身后，将那娇弱的身子搂进怀中，“妻当知我心，磐石无转移。” 那一夜，陆如雪望月至天明。三日后日中午时，白广传来消息，太子昨夜留宿于徐侧妃的寝殿。 陆如雪听后苦笑一声，下令从即刻起，宫内除皇长孙的消息外，不再传任何消息进内院。 成亲近十载，穆玄阳一直坚守着当初的那份承诺，她已知足。是时候放下，学着去接受了。 可不知为何？那些宽心的暗示，却令得心如刀绞，疼得她寝食难安。元月初一，陆如雪强打起精神，陪着皇后祭拜了孝陵。 却在次日一早，人便病得起不来身。 “娘娘，您都病了三日了，还是让白广进宫，请了秦太医来给您看看吧？”采青双眼泛红，跪在床边，哭求着主子。 主子下了死令，在她养病期间，“傲霜园”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不得传消息进宫。甚至怕消息传回娘家，陆如雪连陆峰都不见。 无论采青、采桑几人，磨破了嘴，说尽了好话，陆如雪却坚持不去请太医。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就算是请了太医来，只要无法宽怀，这病便不可能痊愈。 又病了两日，眼见连人都有些认不清了。采桑顾不得主子的命令，请了周大人去给东宫太监大总管罗成递了消息。 太子下了早朝刚回东宫殿，就从罗成那里得了消息，陆侧妃病重，已陷晕迷。 “备马！”穆玄阳换下朝服，叫了冰刃等人，带着秦太医，骑马出宫直奔孝陵。 “如雪！”穆玄阳进了内院上房，见妻子苍白着一张小脸，紧闭双目，躺在床上。再无往日对着自己嫣然浅笑，拉起妻子的手，四肢冰冷，竟像是死人一般。 接妻子打横搂进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妻子冰冷的身体。双眼充血，狠狠的瞪向跪于地上的一众奴才。 “一群该死的奴才，要你们何用，都拉出去砍了。” “太子殿下息怒，奴才们死不足惜。还请太子殿下容奴才们，伺候侧妃娘娘痊愈。”白广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太子宠爱侧妃，杀他们泄愤，本就应该。 采桑等人也没有为自己求情，主子若是这么去了，她们也没打算活着。 “殿下，秦太医还在屋外候着，要不要先请太医进来，为太子妃看诊把脉？” “传！”穆玄阳心如刀割，一时慌乱，竟把随行而来的太医给忘了。经冰刃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冰刃请了秦太医入内，穆玄阳却不肯将妻子置于床上。秦太医无奈，只得由着太子抱着侧妃娘娘。 脉相浮数不清，浮泛无根三阴极寒，亡阳于外。陆侧妃分明已是无根死脉之像。 秦太医跟退数步，不拟方不施针，整个人跪叩于地，颤着声回话，“太子殿下，下官医术不精，有负太子所托。” “秦太医，陆侧妃到底是什么病？你就算是庸医，就算不得其法医治，断症应该难不倒你。据实以奏。” “娘娘早年间，因月中调养不当，终是留下了病根，后又重伤落水。娘娘虽经通医理，多用药调养，可仍就埋下了隐忧。如今更是郁结于心，又长年茹素，如今已是积重难返，已现‘真脏脉’之相。” 秦太医小心措辞，就怕太子一怒之下，杀他泄愤。 “何为‘真脏脉’？”当初高祖驾崩之前，他守在床前，就听太医们多次提到过这三个字，可他一万个不愿去相信，妻子已病重如此。 “无胃、无神、无根。为病邪深重，元气衰竭，气败神弱，故又称之为‘绝脉’。娘娘，娘娘，……。” 后面的话秦太医不敢说，可就算是穆玄阳对医理不通，再不愿承认，也能听的出，妻子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