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却总有些不大甘心,便继续说道:“甘师叔以复仇之念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起初或能以谋划迷惑众人,但随着倾覆门派的增加,他们之间的共性也就日渐显露出来。说到底,你还是要藏不住的。”
“藏?我为什么要藏?我多活这一十六七年不就是为了等待现在这样的报仇时刻吗?仇恨报完了,我也就了无牵挂了。”甘棠理直气壮的答道。
萧让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话会被人堵的如此彻底,便只好默叹道:“原来甘师叔从登上盟主之刻起,就定好了一切的结局。”
甘棠则无此悲戚念头,便见他依然一笑说道:“我既然是以复仇上位,期间必定要使尽浑身解数去收拾那些旧日仇家,功成之日一定也是身败名裂之时;而武林大会本就是群雄畏惧抱团以求安保之举,我以计谋周旋诸派之间,必定叫他们难再彼此信任。所以下一次武林大会不仅来的快,而且没有任何合谋算计可言,这不正是你萧让登顶的最好机会?”
萧让虽然十分赞佩甘棠的眼光,但对于其中的举动,他却是难以苟同。如此,萧让便直白说道:“可是我并不以此感谢甘师叔。”
甘棠则笑道:“我都已死,图你感谢何用?”
如此一说,萧让就更不知如何与之对话了。
二人一番沉默,却是多少要显出有些无聊来。甘棠于是从身后取来一坛子酒说道:“去岁寒冬所酿,未及经得三秋,只怕味道还干涩的紧。”
萧让知道这是甘棠自酿的烈酒,便问道:“现今已近初秋,甘师叔何不等足时日再拿出来饮?”
“好酒固然越存越香,可人情却越放越淡,还是趁着现在你我尚能说上两句时喝掉吧。再过一秋,只怕人已不对味了。”甘棠洒脱着说道。
不知为何,萧让心里已不那么烦恨这位甘师叔了,或许他做的很多事情都可恨,但其人却总是率真的让人不愿去相信他是一个渐趋恶毒之人。
萧让于是拆开这坛子烈酒,然后再以陶碗分别斟满。甘棠全程默默的看着萧让举动,便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我都有一个通病,注定大家此生都难称快活。”
萧让愣了一下,遂又问他所说的这个通病是指何物?
甘棠却叫萧让先尝一尝这碗酒。萧让不明就里,便端起来就往口中倒。可是这酒确实如甘棠所讲的那样,因为没有经历三秋,其干其涩皆十分辛烈,便就是能豪饮数坛的萧让也要觉得招架不住了。
甘棠见萧让呛得直是咳嗽,自己便也端起一碗来喝,但强抿几口后,甘棠亦喉咙火辣发痒起来。
萧让见甘棠也要咳出眼泪鼻涕,便终于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而甘棠静静的看着萧让真挚的笑,仿佛又见到了云台山里那群天真无暇的泥巴娃子一般。
往昔真好,往昔不再。
萧让觉得甘棠是他最难读懂的人,便是他这浅浅一笑,看着也竟如哭一般。
甘棠却忽的重提前话道:“你我的通病,就在于大家心里都装了不能改变的东西。可是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