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娜所说，杜晨葬礼上来的人很多，有的是真朋友真哥们真伤心；有的虽是泛泛之交，但认可他这个人觉得遗憾可惜；有的还真是幸灾乐祸看热闹来的，却恨不能挤出几滴眼泪……

林娜果然不负杜晨所托，冷静自然，发讣告、选墓地……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亲力亲为，忙碌着似乎真的就不那么伤心了。

葬礼上，作为家属，隐忍悲伤情绪，严肃稳重还礼致谢，自始至终，林娜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不亏是杜晨的女人，众人暗自佩服。

当姚辉的身影出现在殡仪馆时，空气瞬间凝固了，又迅速化开，人群中自然闪出了一条道，安静多年，余威尚在，即便如今再平和再普通，他依然让人敬畏仰视。

退不易，退彻底更不易。这些年，姚辉一般不见故人，不聊旧话题，不关注道上事，今日却专门过来，还主动要求说几句话。

他的话很简单，作为老大哥对杜晨做了客观简单评价，对这场意外表示遗憾与悲痛，最后话锋一转：“各位朋友，人走，仇怨无。过往怎样，请一笔勾销。今后，望大家不要为难林娜。”

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杜晨没了，道上肯定或多或少还欠点情或债，多少还积点怨，而这隐患，都将是林娜以后生活的潜在危险。

不管本心如何，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在江湖上想长久，就得遵守规矩，听姚辉这么一说，都明白其中利害，即便再不愿放下的也只能作罢。

有姚辉在，从殡仪馆跟着去陵园送行的人比预期多了不少。

姚辉既然能来，自然就有人猜想明月是否也会到场。

只是她或许走得太彻底，并不知道杜晨的事；或者并不想在这里见到旧人，不愿再回想过往。这场轰动一时的葬礼直到结束都没有看到明月的身影，有人失望，有人理解，也有人并不知道还有这个人……

没想到姚辉会来，没想到他会为自己铺路说话，更没想到他会一直待到最后，林娜不知该怎样表达心中的感激，而姚辉只是像曾经拍杜晨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支持。

走时，姚辉上下打量着她，意味深长地重复着再普通不过的词：“节哀，保重！”

……

天黑了，韩冬带着杨小小摸进陵园。

韩冬已知道杜晨的心思，也明白杨小小曾经想要彻底忘掉这个人，想要远离相关的人和事，回归到属于她自己的普通生活。他本是不该再出现的，毕竟决定了多次，毕竟两人其实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毕竟两人相见都会或多或少联想到别人。

可这样残酷的意外面前，他不能无动于衷；林娜的电话打来，他不能置之不理。毕竟在这个城市，除了他，杨小小不认识别人，无人可以依靠。

怎么也不会想到，林娜本是最悲伤的人，却还要操持各种事，还挂念着别人。林娜如此，他又怎能坐视不管？

陵园干冷，杨小小并没有如韩冬所想那般痛哭，只是死死地盯着墓碑，无声地沉默着。

晨哥，她的晨哥，关心她、被她误解的晨哥，为了救她而走的晨哥就躺在这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里话吧，他一定能听见。

虽然只是他生命里短暂的闯入者，是他偶尔接触的白开水，却能成为他在意过的那部分，与他在一起，影响了她，改变了她，留下了难忘的痕迹。

对她而言，太过幸福，可她终是太愚钝；太过遗憾，可她终是明白了。

自己怎么会这么傻？这么不懂事？杨小小无法原谅自己。

这个人，她永远忘不了的。

可是，他希望她忘了他。

可是，怎么可能？

韩冬在一旁看着她，眼睛酸胀得受不了，上前劝解着：“小小，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舒服些……”

可她不会哭，他不希望她哭的，她便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