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日，九广东铁与地下铁路合并成为香港铁路有限公司，开创香港铁路服务的新时代。

刘伟已经持续两周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了，安顿好公司的林若然决定主动出击。裕达要生存，要发展，要继续壮大就不能离开海蓝这个市场，更离不开房地产龙头企业文韬集团的庇佑和恩惠。

鱼不能离开水，否则必死无疑！

做孙子的时候，该老实的时候还是需要老实点儿的。

面儿暂时是不能见的，那就打电话吧。

“喂，刘总，我林若然啊！在忙？”

“哦，你啊！在忙，在忙。”

“您在公司？”

“嗯，嗯，在公司。有事？”

“哦，没有，没有。”

“那我就挂了，手头的事情挺多，快年底了。”

“……领导，上次为您同事准备的苹果，还满意？”

“哦，还行，不错。”

“……那个，泰昌府邸项目……进度计划怎么安排的……我就是问问，年前干……还是……年后干？”

“哦，等等吧，等等再说吧。”

“哦，好的，好的，领导有事打电话啊！”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撂了。”

“好的，再见，领导。”

“嗯。”

挂了电话的林若然，心情轻松了一些，那句“领导有事打电话”才是他最想说的话，既然已经表达清楚了，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他感觉到自己与刘伟之间的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几乎成为路人，他急需让它升温！

刘伟至始至终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字，或者姓氏，说明他身边有人，他是有意那样做的。

这是撇清关系的最好证明！

看来裕达建安与文韬集团之间的事情，暂时也只能等等再说吧。

他猛然想到了齐彩虹，接着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从路律师那里，他知道了个人行贿与单位行贿的区别，知道了情节轻、重、特别严重等量刑标准，知道了需要大概等待多久才能见到刘裕后，也知道了裕达未来可能会面临的罚金和刘裕后可能面临的罚金的大概数额。

他也感到欣慰，一方面是刘裕后在追诉前主动交代了事情经过，有可能作为立功表现来处理。另一方面就是刘裕后损害的并不是国家的利益，只是让文韬集团破了点儿财。

不过，无论怎样，他和刘裕后都需要继续等待，唯有时间会告诉他们一切。

多日没有光顾兰亭阁的林若然，和刘锦城一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时引起了小轰动。

“哎呀，林总，您可是许久没来兰亭阁啦，看您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光彩照人啊！哈哈……”

“各位，各位，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甚是想念啊！哈哈……”林若然抱拳作揖。

“林总难得今天晚上来，我请客了。”一位哥们儿豪气地说道。

“别，别介，今天晚上必须我请，谁都不要跟我争，就这样安排了。感谢诸位在关键时刻给我的问候，再次感谢！来来来，摸两圈，手都有点儿生疏啦！都别走啊，晚上到我们裕隆参馆，一个都不能走！”

“那多不好意思啊！林总。”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总！”

“谢谢，林总！”

“甭客气，甭客气，谁叫我们是哥们儿，如今裕达出了事情，大家伙都知道，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事情早晚会过去的，错了我们就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希望大家伙给我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多多帮忙，帮忙介绍项目，介绍工程，我林若然绝不会亏待大家伙的。”

“好好！在哪里跌倒了就在哪里爬起来，这才是英雄好汉啊！”

“放心，放心！都是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谁啊！错了能改，是个好孩子！”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哈哈……”众人纷纷赞许道，气氛很是热烈。

这是林若然的真实想法，裕达需要有忏悔的精神，只有跪下去才能重新站起来，才能走得更远！

“来来来，顺便介绍一下这位，刘经理，我们公司新晋工程部副经理，我的亲妹夫，以后我的部分业务分些给他帮我抓一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各位朋友可要一视同仁，以后要多多关照我的这位兄弟啊！

来，锦城，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王总，发达渔业的副总。这位是刘总，你们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哈哈，他是华途渔具的老总。还有这一位，高总，鹏辉房地产工程部副总，与你我同行。哦，还有那一位……”

林若然领着刘锦城一一跟众人握手，小伙子开始有些腼腆，一圈下来竟然出了汗，慢慢地，他适应了阁子里的气氛，他把工地的那一套活学活用，主动找人交流，话就多了起来。

麻将声又响起来了，坐在东风位置上的林若然把面前的麻将一推，畅快地喊了一声“和了！”

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又找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把刘锦城送回家，时间接近零点。今天晚上都玩得高兴，林若然饭后又带着众人去了KTV喊麦，自然晚了一些。

街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初冬的冷空气通过打开的车窗涌进驾驶室，他打了一个寒颤，彻底醒酒了。此时他的大脑异常清醒，迅速放慢了车速点燃了一支香烟，又是第一口，香味扑鼻让他再次陶醉。

他知道有个人此时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到来，他心里一暖。

他加快了车速，把十字路口一闪一闪的黄灯甩在身后。他听到了呼呼的风声，便迅速把烟蒂丢在窗外，然后关上了车窗，并不去理会燃烧的烟蒂与路面撞击后火星飞落那瞬间的璀璨。

“你们的速度还是挺快啊！我以为要等到两点呢！”林雅听见门声，出了卧室。

“你还不知道，我们这群老爷们儿，抽烟喝酒打牌吹牛在行，要想玩转那只话筒，可是比登天还难，倒是妹夫，唱得还不错，成了他的个人演唱会了！哈哈……”

“是吗？你可好好带你这个妹夫，别把人家坏了，否则若兮还不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放心，不会，我有数，她，哈哈，吞不了我，只有你能吞了我！”林若然顺势亲了一口。

“小点声，孩子睡了。”林雅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小张回去了？”

“我让她回去了，你……今晚不是过来嘛！”

“哈哈……你个小样儿，那还让我小点声，不用，一会儿我会让全楼的邻居们都知道我林若然冲锋陷阵，攻无不克的呐喊声！”

“讨厌，又不正经！去冲澡吧，水早就热好了。”

“别急，别急，马上！你去布置布置，我马上就来，呵呵……”

“早就布置好啦！那个屋。”林雅看了一眼次卧。

“明白，明白。”林若然又亲了一口。

卫生间很快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当房间再次恢复宁静，林若然疲倦地躺在林雅怀里。这里就是他的港湾，他的安乐窝，在这里他能够得到他需要的一切，豪情壮志，自信满怀。

他是夜的动物，她却是俘获动物的猎人。

清晨的太阳依旧那样慵懒，怎么也撕不破云彩的束缚舒坦地喘口气儿。室外的温度很低了，还未飘雪，可是冷空气围着外出的人打转，让人缩手缩脚，不想碰任何东西。

蜷缩在被窝里的李闻，不想动弹一下。电视机在无声地播放着《朝闻天下》，他并不去理会里面的新闻内容。

遥控器就在被面上，随手就能拿到。床头的烟灰缸几天都没有清理了，堆满了长长短短的烟蒂。屋里虽然已经供暖，但是并不能让他感到温暖，反而把被子裹得更紧。

床前三双不同的鞋子任意丢弃，地上有些凌乱，纸屑、纸团、橘子皮、瓜子皮随处可见，纸篓里已经堆满了垃圾，向外翻露着的是方便面包装袋，纸篓旁边还有两个方便面盒子，里面是少量红色的汤汁。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五天了。

自从他知道宋高远被免职和刘裕后被带走的消息，他的所有兴奋，担忧，宣泄都发生在这套公寓。

它见证了自己的超强能力，还有小人物扳倒大人物的无穷能量。

它见证了自己的痛苦像火山一样爆发，压抑太久的情绪在这里找到了出口。

它见证了奇迹，他觉得自己就是这部收视率超高的戏剧的幕后导演，他才是真正的玩家！

他，离不开它！

它，就是他的堡垒！

可是三四天后，曲终人散，戏剧变成了人们不再谈论的故事，他的心情又无比失落，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跟自己分享快乐！灯下落寞的身影躺在瓷砖地面上，只有它才是自己的伴侣，忠实的听众，形影不离。

他学会了跟自己说话，跟形影不离的影子说话，告诉他们自己曾经的辉煌，告诉他们自己击败过的对手的名字，告诉他们自己才是名利场的绝顶高手。

他的担忧在一点点解除，本想外出活动的他却再也迈不开出门的双脚，或者，他本就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只是想出去而已。再或者，他就本不想出去。

是啊，出去了又能干什么呢，算了，还是呆在屋里吧，它就是自己的安全屋，自己不能离开半步！

他的手机依然每天都充电，可是来的电话越来越少，多的时候他就按了静音，不去理会那明亮的屏幕。

失眠还是那样持续，比一个月前严重了，他增加药量，可是大夫并不能一次次满足自己的要求。

清醒的他太知道夜晚有多么的漫长，所以他并不喜欢夜晚，可是，到了白天他又盼着夜幕的降临，因为他怕白天。

孤魂野鬼，他觉得自己活得如同一只幽灵，公寓就是他的巢穴，如果眼前再有一件那样类似的事情让他外出游荡，那么他会无比幸福，无比兴奋。

可是没有了。

他也不断询问眼前这只幽灵活着的意义，可是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林若兮又一次成了林若然办公室里的客人，这次直接揪起了对方的耳朵。

“哥，有你这样的大舅哥吗，你看给锦城弄的，昨天晚上回家又吐了！”

“妹呀，松手，松手，我的好妹子，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啊！我这心里才叫疼啊！”

“放心吧，妹夫的酒量我知道，很有挖掘潜力的，放心吧！”

“潜力，拉倒吧，他的酒量怎么能和你比，开始还不如我呢！我看还是算了吧，让他主抓工程得了，凯旋城还不够他应付的，对吧？”

“相信我，不出半年，我绝对能把他的酒量调教出来，放心吧！他的公关能力我也看到了，现在公司正是用人之际，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讲究亲疏贵贱不是，要一碗水端平了，一视同仁的。”

“可是……他的胃遭罪啊！”

“没事的，男人嘛，喝点酒抽点烟太正常了，现在虽说是裕达的非常时刻，可也是锻炼人的时刻，走得出去就是另一番天地，对他大有好处的，何况在社会上立足，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条出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的妹妹！”

“话虽如此，可是我终究不忍心啊！”

“慢慢来，很快就适应了。”

“别让他玩得太晚，早点儿回家，应酬归应酬，差不多就得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带他，别再带出第二个林若然来！”

“我怎么了，我不挺好的嘛！”

“你挺好的？！呸呸呸呸呸，还好呢！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我知道……总之，对妹夫，你就放心吧，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是个有自制力的人，我能看出来。好了，不说他了。那个……爸，最近在干嘛？”

“爸……你还知道你有个爸啊！同在一个城市，形同路人一样，也不去个电话，也不过去瞧瞧他，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了，真是的。

多亏了有婷婷，她一到家里，老爷子就乐开了花，什么心事都没有了，什么气儿也捋顺了，她就是老爷子的开心果儿！

……倒是妈，在我那里常常提起你，还有林雅，她……想亲眼看看嘉树，他的亲孙子！她还在我那里哭了呢！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嗨……”

“……行，我知道了，家里那边，你跟妹夫多照看点儿，勤快走动着，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特别是老爷子，妈还好说些。

你也知道，最近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如果过完年刘总真有什么好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需要时间来谋划公司以后的发展，裕达好了，对大家伙都有一个交代不是，特别是刘总他一家子人，顶梁柱关进了看守所，谁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我的压力也挺大。

身子方便了，拉上李瑶，小鞠还有你嫂子，代表我和张总去看看宋佳丽还有康康，你们都是女同志，说起话来方便些。

刘总的事情暂时没有结果，你们可要好好疏导疏导宋佳丽呀，告诉她刘总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好人，让她安心生活，千万别想不开，有我们一大群人给她做后盾，一定要让她挺住了！

还有，此事绝对绝对不能告诉康康，孩子问起来了，就说他爸爸出差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套说辞在上次宋佳丽来送信时我也跟她说过了，大家伙可不能穿帮了！要让孩子安心学习，安心吃饭，等有机会了，我带着婷婷去看他。”林若然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完。

“哥，我知道了，这一两天我们就过去。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可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啊！妹妹看好你！绝对看好！加油哦！”

“放心吧！哥挺得住！”林若然认真地说道。

看着步履蹒跚的妹妹再次离开，林若然拨通了那串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电话号码。

当他敲响防盗门时，林勋及时地为他开了门。二人对视了一下，林勋把他让进了屋子。

“坐吧，你妈在你妹妹那里，还没有回来。”林勋已经落座，顺手把一个空茶杯放在他的面前，然后从盒子里用手抓出两根儿细长打着卷儿的茶叶放进杯子里，又充上了热水。

“喝茶，三五分钟就好，你尝尝，我这些日子一直喝这个，败火。”

“好，爸。”他用双手握着茶杯，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说道。水蒸气在杯口盘旋，然后扭着身躯扶摇上升，最后消失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