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冷风从林中呼啸而来,吹得四周的树林沙沙作响,卷起了树上残留的霜阳花瓣。
白雾滚滚流动,数红的白的花瓣在浓雾中浮沉,被风刮向了远方,像是在牵引着那一缕已逝的芳魂飞向遥远的地方。
冷君宇悲痛欲绝,他死死地盯着那被风卷走的残花,泛着血色的眼眶中流下了两行血泪。
痛到极致,肝肠寸断。
他仰天一声接一声吼叫了起来,直到声嘶力竭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霜阳花树上。
秋已至,花已残,昨日还鲜妍明媚的花声地凋零在了秋风之中。
他的手突然一抬,一道劲力从他掌心击出,几棵霜阳花树在他的掌力下轰然倒地。
当初他种下这漫山的霜阳花时,只是想着,如果有一天她偶然想起年少时曾遇到的那树繁花,兴之所至时,能想起他们初遇时的美好,哪怕只是一瞬间就够了。
他想给她一个缤纷灿烂的人间。
不曾想,这里竟会成为她最后的丧生之地,既然佳人已逝,芳魂已杳,那这些霜阳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扭过头冷冷地瞪着呆立在一旁的少女,像是一头濒临绝境的人形猛兽,眼神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刻骨恨意,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毁灭自己。
那股恨意太过强烈,弥漫向四方,像悬挂在天地间的一把形的刀,而在他身旁,还有另一把刀散发着妖异幽冷的光。
那是聚寒刀。
聚寒刀声地抖动着,一缕缕凌厉的刀气萦绕在它的四方,仿佛受它的牵引,另一旁的邪血剑也颤动了起来,血红色的剑气四处游走,好似已经在同那刀气争斗起来,天地间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杀意。
一直伏在燕夜心身上痛哭的妖儿似乎也被这股强烈的杀意所震慑,她的脸上挂着泪水,抬头愣愣地看着冷君宇,仿佛吓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的眸子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只剩下边的漆黑和恐惧。
凌汐池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秘笈,风吹得纸张猎猎作响,心在狠狠地抽动,窒息般的痛,可她的神情却越发平静,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她百口莫辩,从解释,杀了就是杀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扭头一看,便见萧惜惟温和地看着她:“汐儿,别难过,这不是你的。”
凌汐池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上了他沉静的目光,那法抗争的命运再一次裹挟了她的思想。
萧惜惟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再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手和护着她腰肢的手微微用了点力,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在,他相信她不是故意要杀燕夜心的。
凌汐池脑子里嗡嗡的,不是她的,那到底是谁的?
这一场战争,她输了,由始至终,论心机论手段,她都不是寒蓦忧的对手!
如果她能想得再多一点。
如果她能再冷静一点。
如果……
可这世间哪来的如果。
这时,萧惜惟注意到了被她死死捏在手中的轮回之花秘笈,狂风中,纸张一页页翻过,一行行晦涩的文字以及古老神秘的符号从他眼前快速掠过。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将她手中的秘笈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后,他的指尖一紧,目光又落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冷君宇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本秘笈上面,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指点在了妖儿的穴道上,看着妖儿晕倒在燕夜心身上,他咬着牙将她们母女抱到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痴痴地抹去了燕夜心脸上的血迹,手慢慢握上了聚寒刀的刀柄。
他苍白的手上青筋暴起,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他们面前,抬手指着萧惜惟手中的秘笈,声音像淬了冰一般冷寒:“你就是为这个杀她的?”
这冰冷的声音像是一桶冰水迎头浇下,将凌汐池那处于混沌中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稳了稳心神,说道:“不是。”
冷君宇瞪着她:“那是为何!说!”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根本意杀她。”
冷君宇咬牙:“你不是说她是假冒的吗?”
凌汐池奈道:“刚才那个是假的,现在的她是真的。”
冷君宇又问:“那她为何会在这里?”
凌汐池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她是被寒蓦忧引过来的。”
冷君宇怔住了,随即暴怒:“你说的是阿雪的女儿?你胡说,夜心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她如何会伤害夜心。”
凌汐池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必要骗你。”
冷君宇上前一步:“你说是阿雪的女儿将夜心引到这里的,那她人呢?”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看向了周围,自从燕夜心死后,寒蓦忧就再也没了声息,她的奸计既然已得逞,又怎么会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早已溜之大吉了。
可她想不通的是,寒蓦忧究竟是如何跟仙霄宫那些人搭上线的。
冷君宇紧抿着唇,不再开口问了,因为不用再问,他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手中的刀指向她:“拿起你的剑。”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不想跟你动手,有什么出去再说!”
冷君宇怒吼道:“论是谁,都不可以杀了夜心,论夜心是谁引过来的,可杀了她的人是你!”
凌汐池从辩驳,冷君宇说得对,燕夜心虽然是被寒蓦忧引来的,可燕夜心适才攻向她的那一掌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她甚至没有设防,便是因为她将自己当成了寒蓦忧,她始终相信寒蓦忧不会杀她。
可那个时候自己正被空寂和尚激得动了杀心,一个出手只是试探,一个出手却是动了全力,所以燕夜心才会那么轻易死在她的剑下。
她叹了口气,朝前走了一步,一只手伸了出来,横在了她面前,她抬眸看去,萧惜惟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前面,语气中同样带着冷意:“冷君宇,你的对手是我,你刚才已经输给了我,现在还要打吗?你已经受了伤,即便要打,对你也不公平。”
未等冷君宇有什么反应,他环视了周围一眼,继续道:“这个阵你该认识吧?你不如想想,我们要怎么从这个伏魔阵中出去。”
冷君宇握着刀的手咯咯作响,依稀可见暴起的青筋和苍白的骨节,可他反而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睛愈发漆黑冰冷,冷得仿佛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又仿佛是森冷比的地狱。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也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想杀了我替师姐报仇,等我们出去,我一定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不是现在!”
冷君宇:“……”
凌汐池:“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杀我师姐的动机,若是我们真想杀她,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冷君宇:“……”
凌汐池:“你要是不想我师姐白死的话,就暂时放下仇恨,和我们一起将算计她的人揪出来。”
萧惜惟扭头看着她,问道:“刚才除了寒蓦忧和千机,你还看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