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惜惟接过了剑,避过了闻人仙袖风的扫荡,将那不停朝他们左冲右冲的树影劈散,并且一招招朝闻人仙回递了回去。
每一剑都以不同的力道,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或劈或削,或点或挑,连砍带刺,以最不可思议的出剑方式,一次又一次迫开了闻人仙凌厉阴狠的烟罗水袖。
他的剑法精妙,若是在平时,哪怕不用内力,光凭剑招,也能制住闻人仙。
可现在……
凌汐池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她知道以他如今的状况,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不仅仅是因为他闪避得越来越慢的身形,更是因为闻人仙越来越狠辣的攻势。
袖风激荡,地上的枯草乱石被扫上了半空,生生被内力震碎成为粉末。
周围的树影再一次朝他们围了上来,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僵尸。
眼见萧惜惟好几次险险地避过闻人仙的攻击,又要时时防备着那些树影,因为那每一道树影都是由诡幻之境凝结成的,若是被那些树影击中,不会比被闻人仙的袖风击中好到哪里去。
凌汐池焦急比,几次想要去帮他,可是每一动真气,体内的筋脉就像是被绷紧的弦一般,稍微一用力就痛得像要断掉,真气几乎提不上来。
眼看着闻人仙的一条袖子由上自下笼罩住他,另一条衣袖也在她妙曼灵活的身姿中环成圆形,四面八方向他缠绕,将他淹没在一大片黄色的纱幕中,包裹成了一个蚕茧。
那些树影也纷纷跃上了半空,朝着他一拥而去。
凌汐池忍不住惊叫了起来:“惜惟,小心!”
只听“哗啦”一声,邪血剑散发出夺目的红芒,数道剑气从纱幕中迸射出来,闻人仙的两条衣袖瞬间碎成了一片片,萧惜惟持剑跃了出来,将那些朝他围扑过去的树影一剑挥散。
闻人仙大惊失色,被那一剑逼得倒退了数步,脚尖旋转了几下方才稳住身形。
她抬起自己被割得破破烂烂的衣袖,眼中浮现出恼怒的神色。
萧惜惟抬剑指向她,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话就滚!”
闻人仙很快镇定下来,抬眸冲他甜甜的一笑,说道:“是这样吗?萧哥哥。”
那温柔甜蜜的笑容,像一把沾了毒的刀,刀刀催人命。
萧惜惟全身轻晃了一下,一口血吐在了邪血剑上,适才那一招已经用完了他所剩几的真气。
可他仍然站在那里,挺拔如山岳一般,挡在了那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面前。
“啧啧啧,”闻人仙挽着破破烂烂的衣袖走了两步,笑道:“萧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样仙儿看了真是心疼得很。”
话落,她的衣袖不易察觉的一动。
凌汐池只看到她的袖口像是有什么东西滑出,连忙叫道:“惜惟,小心她的袖子。”
萧惜惟眉头一皱,便见闻人仙的手冲他一抬,一把匕首闪着幽蓝诡异的光从她的袖中射出,朝着他急射过去。
萧惜惟已法再出剑,身形一展,使出了一泻千里的身法,闪身堪堪躲过那把匕首。
闻人仙看准了这个机会,左掌一翻,掌力凝结,一掌朝着那个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攻了过去。
掌力带起了凶狠的风,那一掌,凝聚了她毕生的功力。
闻人仙的脸上泛着狰狞的笑容。
她看不惯那么美的花,任何美丽的花被她遇上了,下场都只有一个,她必须要将它折下来,狠狠地踩入污泥中,不惜一切代价。
主公曾说,她这是病,得治!
姐妹们也说,虽然她看起来最娇弱,可心却比任何人都硬,任何人都狠,狠得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可那又如何呢?
是病也好,是狠也罢,她开心呀,做人不就是为了开心吗?
不开心,干嘛还活着?
就比如此时此刻,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就要被她一掌毙于掌下,眼看着这对苦命鸳鸯就要被她硬生生拆散,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陷入疯狂,从此落入绝望痛苦的深渊,她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沸腾着。
那是一种极致癫狂的快乐。
掌风呼啸而来,凌汐池能感觉到那一种恨不得将她毙之而快的凌厉狠辣,当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对于命运,他们似乎总是慢了一步。
那一刻,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像是定格在一幅永恒的画面上。
重重的,她飞了出去,与她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是被撞飞出去,与她一起的,是他,是那个用命保护她的人。
他在闻人仙的掌力将要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及时冲到了她的面前,就如同她在叶琴涯的掌下将他推开时的那样推开了她。
没有惊呼,没有惨叫,什么什么也没有。
她只是呆呆地张大了唇,力地翕合着,那个名字,她不敢喊出,不能喊出。
她只是声地爬了过去,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那样苍白的脸色,那样毫生气的容颜,那样断断续续的呼吸,那样一股股从他嘴角涌出来的血。
她只觉得她快要疯掉了。
所幸的是,她还没有哭,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惜惟,惜惟,惜惟……醒醒。”
可是她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闻人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得意地笑了起来。
“闻名天下的惜王若是死在我的手上,这种感觉,好像也很不呢。”
她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在寒风中闪着锋利的光。
她一步步朝他们逼近,看着那助的少女,眼光冷得像条毒蛇。
“至于你,我要划花你的脸,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丢进这世上最肮脏污秽的地方,让你受尽折磨以最屈辱的方式而死。”
凌汐池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她望着天空,恰好有一只孤雁飞过夕阳的余晖,缤纷的落叶在他们的头顶盘旋,光秃秃的树梢耸立在半空中。
一切都是那么的萧索凋零。
她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在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落下,滑到下巴的时候,已经凝冻成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绝望,冷到极致的绝望。
残阳如血。
她看到她四周的东西,一片狼藉,凌乱不堪,凄惨得难以入目。
一如她的所爱,她的心,她的泪滴。
心疼得法呼吸。
她却笑了起来,就好像,笑可以减缓她心中的苦痛。
可每一声笑过后,心却依旧还是痛。
她不停地笑着,笑那可笑的命运,不停地体会着那越来越强烈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像是饮鸩止渴的人,毒到心头却已成为了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