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下大部分商人而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反过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同样成立。当然，有大家风范的世家如东州林家，因为也是武林世家，崇尚江湖上的义气，在利益和义气面前，若利益损失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通常以义气为先，即奉行天下事以和为贵的理念。而阑州北刀盟的孙马两家则是刚好相反，充分验证了“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 两家在神秘势力的帮助之下联手让周家在北刀盟除名，当时的两家分工合作，同仇敌忾。可惜好景不长，在两家还未完全肃清周家在清河郡的势力之时，马家三兄弟便开始动手抢占重置以前周家的所有产业。 在此处须得稍作说明，世家势力抢占地盘自不会像王朝一般攻城略地然后派军驻守。其主要的方式手段便是设立据点，可能是各种店铺，也可能就是一个住人的地方。各种店铺若是挂了世家的旗号，郡府城府县府便不会直接管理，多是高层出面接洽。那些在一郡之中首屈一指的世家，就会把这种店铺开遍全郡，那些人不仅要守住自己的店面，还要阻止另外的势力在自己地盘擅自开店或者安插势力，除非自家高层同意。 比如，原来清河郡是周家的势力范围，若是北刀盟其他世家或者是其他大势力在清河郡任意地方擅自进行经营，周家知道了自然要出面干涉。出面干涉并不是简单的一棍子打死，砸人摊子店铺。一般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受世家完全保护，经营所得利润自然要上交世家一部分，这部分经营其实已经是世家附属，受到世家保护，郡府城府县府不会再插手；另一种就是只有授权，没有保护，意思就是得到世家经营许可，利益所得也要交给世家一部分，只是较少，世家的态度就是任其自生自灭。理论上后一种都属于独孤氏，但是独孤氏其实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并非不属于世家就属于厉朝独孤氏。 如此说来，其实日子最难过的还是两边不靠的平民，他们既要给世家一部分，还要给厉朝一部分，各种经营虽也受到保护，但力度始终比不上那些直属或者附属的经营者。 周家在清河郡的经营自然不是孙马两家可以比拟的，地理位置摆在那里，此时周家已去，一切破而后立。就如当初拨云郡梁刘两家争夺铁矿一样，孙马两家更遭，一些地理位置不太好的县镇自然都不被看重，可是一些重要的城镇，比如说清河城，就成了两家争夺的焦点。 由于马家直接动手，根本没有商谈，孙家似乎也没有商谈怎么分配周家地盘产业的打算。两家就在清河城各行其是，遇到两家都看中的店铺产业，自然就是大打出手，清河城乱作一团，城守每日的工作就是带领六七百府军围出一片地方供两家争斗，倒不是他吃饱了没事干，只是以这种方式保护无辜平民而已。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清河城乃至清河郡有很多其他世家或势力的产业，有些则是心惊胆战的继续开着，有些则暂停营业，待两家争斗结束后，高层交涉重新订立利益分配份额再恢复营业。直接管理者都担心，孙马两家会丧心病狂，不择手段，将自己店铺产业抢走。 清河城就此一片混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七二二年四月底，一个人的到来，再次让两家同仇敌忾。没错，这个人就是周睿。 周睿应该不是周家唯一的漏网之鱼，却是最有威胁的一个。孙马两家既然做了，自然希望斩草除根永除后患，以免他日周睿想尽方法找两家麻烦，为周家伸冤。 可事情却发展的很奇怪，周睿一次次的闯进被马家三兄弟占领的周府，然后一次次退去，马家三兄弟始终没明白周睿在找什么。毕竟周府里里外外都被他们翻遍了，要是还有什么贵重东西早该被发现了。后来周睿不再闯周府，开始在清河城和孙马两家的人周旋。孙马两家的人知道周睿仅凭自己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可是如此阴魂不散，实在烦人。 之后两家密谋，把周睿引了出来，将其用重兵团团围住，周睿岌岌可危，关键时刻，西门川现身将其救下。西门川带着周睿往南且战且退，孙马两家知道让周睿逃脱后患无穷，便紧追不舍，以致于追到了元江，这还不算，追过了江。确实是急了眼，竟忘了已经进入东州的苍岭郡。苍岭郡，现在可还是东州林家的势力范围。 太平历七二二年七月初十申时，东州苍岭郡，元江南岸采石滩 元江是东州和阑州的分界线，在元江这一段，元江北岸是阑州的清河蓬莱两郡，元江南岸是东州的苍岭东郡二郡。其中，清河郡和苍岭郡大部分地域隔江对望，蓬莱郡和东郡大部分划江而治，采石摊就位于元江南岸苍岭郡，靠近和东郡的分界线的地方。 采石摊是厉朝河沙的一个主要产地，不过比起河沙，让采石摊闻名大厉的是河沙的附属产品鹅卵石。 鹅卵石，是河沙的附属产品，因形如鹅卵而得名。鹅卵石是经过千万年的浪打水冲，被磨去了不规则的棱角而形成。鹅卵石广泛应用于各种建筑，如鹅卵石小径，鹅卵石装饰墙，园林假山等等。据传，正常的老年人穿软底鞋或赤足行走于鹅卵石小径上，可刺激足底穴位，通经活血，延年益寿。之所以说正常的老年人，是因为反对的观点认为反应迟钝者以及腿脚不灵便者走鹅卵石小径有潜在风险。 采石摊沿江岸绵延约十里，采石摊东部边缘，两个青年相互搀扶着缓缓往南，二人身后，十来个人和马匹正在江边靠岸。“站住”“不要跑”的喝声不绝于耳，两个青年自然毫不理会，只是加紧了往南的步伐。只见两个青年居左一人一身黑衣，披头散发，一脸正气却面色冷冷；右手边那人左手搭在黑衣青年身上，右手握着一柄折扇，踉跄着步子，似乎已受伤。不错，这二人正是西门川和周睿两兄弟。 西门川在清河城找到周睿之后，两兄弟便且战且退，一路往南，孙马两家之人紧追不舍，谁知过了元江仍不肯罢休。两兄弟过江的时候太急，马匹留在了元江北岸，此时两兄弟均有损伤，被骑马的追兵绰上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过一刻钟，二人就被十余骑团团围住，二人被拦住去路，只得停下脚步凝神戒备，十余骑中为首的竟然是马家三兄弟的老三马永彬和孙家家主孙羽。 “嘿嘿，周睿小子，看你往哪里逃？”马永彬居高临下，趾高气昂的说道。 “西门少侠，我等的目标只是周睿，你若就此离去，我等绝不敢阻拦与你。”一旁的孙羽说道，似乎对西门川有些忌惮。 “孙老二说的不错，西门少侠若是就此罢手离去，看在西门老怪的面子上，我等绝不敢为难与你，但若是定要与我两家为敌，老夫也顾不得许多了。”马永彬说道。 西门川一脸决绝，周睿却是一脸无奈，生无可恋。只见他对西门川说道：“二哥，事已至此，看来今日无法幸免，二哥你别管我了，好好活下去。” “这怎么行，三弟，我们兄弟已经失去了大哥，若只剩为兄一个人孤零零活着，那还不如今日就此大战一场，也全了我兄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西门川拒绝道。 周睿闻言不再说什么，西门川说得不错，他自己已经萌生了死志，再留二哥一个人在世上也于心不忍。遂说道：“二哥，今生能与你和大哥结义，是我周睿的荣幸，如今小弟也是与二位义兄一般家破人亡，既然复仇无望，不如早点下去陪伴家人。” 马永彬和孙羽听见二人的对话，知道西门川不会退却，便给左右手下做了个动手的手势。由于是一人一骑将两兄弟包围，空间不大，骑兵施展不开，除了领头的马永彬和孙羽，其余人均下马步战，战斗一触即发。 这两三个月来，两兄弟和孙马两家的人周旋，孙马两家手下死在二人手上的也不少，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动起手来自然是毫不留情，周睿已受伤，招式也不甚精妙，如今对战三人捉襟见肘。西门川稍好些，四处游斗，偶尔还出手帮周睿解围。 很明显，孙马两家在两兄弟手下吃了不少亏，知道一对一没人是两兄弟的对手，遂挑选配合默契的手下联合困住消耗二人，双拳难第四手，待十来个手下把两兄弟消耗的差不多了，孙马两家这边的两大高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杀手，大功告成，孙羽和马永彬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周睿面对三人，本就守多攻少，僵持一段时间之后，气力不济，围攻他的三人趁机加强了攻式；西门川见此心下焦急，全力使出一招暴雨斩将围攻他的六七个人尽数逼退，之后毫不停留，施展幻尘步前去解周睿之围。孙羽和马永彬见此，也毫不迟疑的抽刀出手，看二人的去向，竟是同时攻向西门川。 西门川很快就陷入两难的境地，他距离周睿还有三步，背后的孙羽和马永彬距自己也还有三步。此时放弃救周睿进行闪避或者转身回防都还来得及，可若是执意救周睿自己也将被孙马二人重伤。 周睿见此一咬牙，大吼道：“二哥不用管我，小弟还可以。”边说他边奋起余力，合拢折扇一招横扫，明显的气流波动让围攻他的三人均大吃一惊，急忙退开。西门川见此心下稍安，急忙旋身回防，不过二人此招蓄谋已久，若在全盛时，一对一西门川均能略胜孙马二人一筹，此时二人合击，西门川也无多大把握接下。可敌人已经磨刀霍霍，自己若闪避，孙马二人将直面周睿，此时的周睿绝不是对手。西门川也一咬牙，舍弃了二人中功力较弱的马永彬，准备全力应付孙羽的一击。 周睿使出那一招劲气外放之后直接坐倒，看见西门川以命搏命的打法，惊呼道：“二哥......” 一旁的马永彬见此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可未过片刻，笑容僵在脸上，西门川虽有疑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片刻之后便发觉了异变的原因，自己左手边一把出鞘长剑来势极快，直袭马永彬右侧要害，马永彬迫不得已回防疾退，西门川遂再不迟疑，和孙羽硬碰硬拼了一招，二人均退，看退的距离，西门川略胜一筹。 出手的持剑人逼退了马永彬，也不追击。孙马两家的手下一拥而上，只见持剑人手持长剑，脚踏碎步，游走于众人之间，未过片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却不是刀剑相击的声音，而是长刀落地的声音。 持剑人又退回原处，似乎不曾移动。孙马二人惊骇，来人如此快的出剑速度，而且他的剑每一刺均是单独的，毫无连贯性，换言之，来人不过片刻之间便刺出十余剑，剑剑刺中对手手腕。孙马二人惊骇的看向持剑人，只见来人一身橙色衣裳，身材修长，面容俊朗，不苟言笑，额头一圈镶玉发带。 孙羽开口道：“暴雨倾盆？你是林家的人？” “在下林远。”持剑青年冷冷说道，不错，此人便是林家家主林肃之子，江湖人称快剑的林远。 “原来是林公子，失敬失敬。”孙羽急忙说道。 “你是林家的人又怎么样？这是我们北刀盟的事，还请公子不要插手。”马永彬说道。 “你们北刀盟的事，我林家自然不会插手，可你们在东州动武，可曾给过我林家面子？”林远质问道，孙马二人闻言脸上一僵，才悠忽记起如今已经进入林家的地盘，此事确实是他们理亏。可孙马二人似乎并不想就此退去，林家若要庇护周睿，此事甚是棘手。 “少爷......” “师兄......” 呼喊声不绝于耳，东边十余骑快速朝这边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