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历七二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戌时，云州安阳郡，安阳城上官府 安阳城最近大事不断，先是天刀门后人在安阳城重开府邸，并愿意与江湖武林同道共享天刀门至宝《天刀诀》；然后是安阳郡守六十大寿，秦王亲自前往祝寿；再接着便是秦王独孤陌纳罗家家主罗霆嫡孙女罗颖为侧妃，罗家和独孤家正式联姻；同日，罗家家主罗霆将家主之位传于罗臻和罗颖的父亲罗湛，同时罗湛不再担任府军中郎将职务；还有些小道消息，传言秦王正妃不满秦王爷纳侧妃，以安胎为借口常住于上官府，这不禁令人怀疑。既怀疑秦王夫妇关系破裂，也怀疑秦王和赵家，赵家和上官家的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罗家新任家主罗湛，因为接任家主之位卸任府军中郎将这个举动。有人说此举乃是为了避嫌，毕竟罗家前家主罗霆胞弟罗骏乃是云州总督，是厉朝四方总督之一，罗骏幼子罗毅又是镇西将军，二品总兵，还有罗霆长子罗湛为落云郡府军中郎将，罗家在军中的势力比任何一个世家都强。不仅功高会镇主，势力过大同样也会，罗家才因此不再插手府军。也有人说罗家是投桃报李，秦王爷愿意联姻，罗家自然要有所表示。当然还有人说罗湛卸任是以退为进，毕竟府军最高指挥是秦王爷，罗湛为府军中郎将其实要处处听命于独孤陌，罗湛接任家主，无论是何立场，罗家终归还是独孤家的附属，说准确点是独孤尧的附属，并非秦王独孤陌的。罗湛接任家主之位，也提高了罗颖的身份地位，秦王爷也要客气几分。至于罗家究竟如何想的，想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然，其实不仅云州，其他各处均有不少大事发生，正因为如此，独孤陌才会在此刻出现在上官府。 此刻晚膳刚过，上官府前厅有不少人正在议事，主座上那人锦衣华服，头戴镶玉金冠，眉眼棱角分明，正是独孤陌。他两边的客位左二右三坐了五人，几乎将客座坐满。独孤陌左手边第一客座，左侧脸颊一条寸长刀疤，正是上官仁；上官仁旁边是一身书生打扮的汪宏远，正襟危坐；对面第一客座是一身黑衣的上官扬，周睿手持折扇坐在他旁边，周睿旁边那人一身江湖客打扮，身材魁梧，眼神肃杀，正是许久不见的武战。如此大的阵仗，说起来还是头一回。 “本王有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消息，诸位可想听听？”独孤陌说道，此话并不像吊人胃口，而是若没人听，他也不想说也不会说，因为说话之人眉头紧蹙。 “呵呵，王爷什么时候也学会在下吊人胃口的手段了，王爷既然开口，无论好坏，我等均需倾听一番了。”周睿率先说道，话粗理不粗，既然开口，没有把话咽回去的道理。 “不错，但凡王爷需要我等，我等自当略尽绵薄之力。”上官仁也说道，其余众人均颔首。 “嗯，好吧，南宫荣死了。”独孤陌说道。 “谁，南宫荣？他怎么会死？怎么死的？”还是周睿先回应道。 “虽是被人所杀，不过此事疑点重重。”独孤陌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原来在十一月初，大概就是上官仁一家前往天峰山祭祖回程之时。某一日晚间，南宫荣耐不住寂寞到碧水城中搜寻女子一亲芳泽。他运气不错，不仅寻到，那姑娘还在僻静处落单，南宫荣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在两个侍卫的帮助下就近找了个无人之所欲来个霸王硬上弓。南宫荣办事，两个侍卫守在外面，女子明显不会武功，两个侍卫也没在意。 可过了约半刻钟，调戏和挣扎之声渐渐止歇，两个侍卫察觉出不对。进去查探，才发现南宫荣和女子均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从现场情形来看是女子一刀刺入南宫荣心脏然后切腹自尽。南宫荣还未得到救治便断气，事后勘验现场之时发现女子衣服上，全身肌肤均涂满迷药。口鼻只要触及女子衣服或肌肤均会中招，不过这迷药只能让神经麻痹，反应变慢。南宫震大怒之下直接将两个侍卫处死，事后调查发现此女有一个姐姐，大约半年前被南宫荣亵玩致死，结合来看整件事仅仅是为了找南宫荣复仇。 没过几天，南宫世家另一则消息沦为天下笑柄，南宫耀的生父竟是现任家主南宫震。南宫荣被杀这件事明显很多疑点，而这一切的疑点竟然指向家主南宫震。坊间传言南宫震不喜纨绔南宫荣，更希望南宫耀接任家主，听说此事的人联想到南宫震恼怒之下杀了两个随行侍卫，有人猜测是其杀人灭口，南宫荣身死之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南宫耀是南宫震的儿子，此事有几分可信度？”上官扬疑问道。 “二弟此问倒让为兄想起去年西川城之事，我听西门叔父提起，暗夜有一本记载各大世家隐秘的册子，南宫震从中销毁了几页，此事想必确有其事。”上官仁分析道，众人闻言均闭口思索，对南宫耀是南宫震之子之事又信了几分。 “不过即便如此，此事还是存在诸多疑点，不说别的，一个普通女子从何处找来迷药？还有南宫荣即便急不可耐想必也会看看女子是否携带兵刃，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名女子显然有备而来，南宫荣的行踪他如何得知？”周睿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均是一针见血。 “更何况虎毒不食子，南宫震真的不喜欢南宫荣，不想他接掌家主之位也没必要杀自己的儿子。”汪宏远补充道。 “若此事是有人设局，此局虽不甚精妙，但幕后之人完全置身事外，不仅至少达到了三个目的，而且根本看不出其真实目的。”武战也分析道。 “哦，愿闻其详。”主座上的独孤陌闻言说道。 其余四人也都看向了武战，武战倒没有不好意思，继续说道：“第一自然是南宫荣的死，第二便是未来的家主之位，第三便是挑拨南宫震南宫乾兄弟关系。南宫荣之死有可能是仇人寻仇，有可能是南宫家那些子侄；南宫荣长子嫡孙，依南宫家立嫡立长的传统，南宫荣即便不才，也可能是未来家主的不二人选，此事动机仍指向家族内斗；然此事毕竟家丑，南宫乾兄弟，南宫乾夫妻，还有一个南宫耀，够南宫家乱一阵子，此举目的则是南宫家。此时看来，究竟何人下手便不得而知了。”武战说道。 “从事件的结果来看确实如此，最新消息，南宫耀生母王氏羞愤自尽，南宫乾心灰意冷卸任外事总管，离府不知所踪，南宫世家内外议论纷纷。南宫本大怒，责令南宫震尽快平息此事。”独孤陌说道。 “南宫本重出江湖，只去了个南宫乾，似乎并未伤及南宫家根本。”上官仁说道。 “额，大哥，诸位，南宫家生乱与我等而言毕竟是好是，怎么如此沮丧。”周睿说道。 “好是好，只是不知云公主如今如何了？”上官扬说道，看向了上官仁，其余四人闻言也都有意无意的看了上官仁一眼，上官仁则看向了主座上的独孤陌。 独孤陌会意，此时他的消息自然最灵通，便探口气说道：“云儿既已嫁入南宫家，就是南宫家儿媳，即便情况特殊，独孤家出面交涉，南宫家也不一定会放人。” “这是为何？”周睿问道。 “云儿既是两家纽带，必要的时候也是独孤家的人质，南宫世家自然不会轻易放人，除非南宫世家在厉朝大地上彻底消失。”上官仁解释道，说完闭上了眼睛，众人闻言也均沉默不语，在座众人均或多或少知道上官仁和独孤若云的事。 上官仁发觉此刻沉闷，便换个话题道：“不说此事了，王爷，阑州目前的局势如何？” “三皇兄已经拿孙马两家开刀平息民愤，两城之围已解，暴民随军返回牧场，据说孙马两家几乎被连根拔起，三皇兄倒也算为周公子报仇了。”独孤陌说道。 “哦，这倒是是个好消息，不过孙马两家好歹也是武林世家，独孤宏即便有大军，想必损失也不小吧。”周睿说道，似乎对独孤宏充满不屑。 “周公子这倒想错了，有消息称三皇兄一边抽调北方军精兵，一边责令青石郡郡守齐轩辕召集江湖高手前往相助。如此一来，三皇兄大致也就损失了和孙马两家同等数量的人手。”独孤陌说道，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齐轩辕？青石郡郡守，即便说青石郡和阑北草原相连，齐轩辕也不归三川郡王统领，其中可有什么蹊跷？”上官扬担忧道，似乎对齐轩辕很是上心。 “齐轩辕，此人......”上官仁沉吟道，言有不尽，似是在思索。 “表兄，齐轩辕有何不妥？”独孤陌问道，众人均将目光看向了上官仁。 “原本我只是觉得此人手握天罗剑，还会天罗剑法，或许和前朝轩辕氏有些关联；之后赵家派人前往青石郡调查，查出齐轩辕并非齐家亲生，此人的身份更加耐人寻味；直到去年我在西江医庄见到他，他在正月里大年下不远千里求医，行事隐秘。王爷或许该提醒陛下，齐轩辕已经悄悄脱离独孤家掌控，无论是何身份，已经到了养虎为患的境地。”上官仁说道。 经过上官仁对齐轩辕的事迹汇总分析，众人对齐轩辕的怀疑加重了几分，尤其是齐轩辕的发家史。齐振南明面上的身份是齐轩辕的父亲，献刀获赏得一方大权，如今看来还有自己的人手势力，他日裂土封疆也不是不可能。 “此事......”独孤陌对此似乎有些疑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是觉得，齐轩辕即使有异心，对云州局势并无太大影响。况且若他日天下有变，破而后立的阑州，重兵把手的中州，如今大一统的云州，相比之下，他的第一目标自然是阑州，阑州还有三川郡王，更重要的是，如今齐王镇守云都皇城，三皇子若表现得好，就藩阑州也指日可待，他们互相牵制争斗或许对王爷最有利。”武战分析道，毕竟最年长，阅历最丰富。 “武参将之言深得本王之心，诸位均是本王心腹，本王也不再隐瞒。如今太子未立，藩王亲王无不蠢蠢欲动。倘若父皇有个万一，天下四分五裂也并非毫无可能。本王目前的首要任务是稳定云州，诸位想必会鼎力相助本王，以求他日入主云都皇城的吧。”独孤陌说道。 独孤陌目光灼灼，可下首五人除了汪宏远，其余三人竟然都看向了上官仁，上官仁却没有立即表态，不知道在想什么。曾经第一个表示效忠的人，此刻却不知为何的犹豫。或许此刻的上官仁才深刻地意识到，皇权之下其实是累累白骨，其数量绝对不是一个清风寨或者一批沙盗可比。可是今日他才教育自己的义子外甥，习武之人就要守护弱小，不能主动挑起事端，祸事一起，自然义不容辞。 “咳，在座诸位或多或少均是由在下引荐给王爷，在下对王爷之心日月可鉴，我等必会不遗余力的助王爷开创一个百年来最统一，最开明的盛世。”上官仁直接起身躬身行礼道，其余四人见此也急忙起身躬身行礼。 “好，诸位不必客气，请坐。”独孤陌紧缩的眉头终于散开，毕竟他也曾经怀疑上官仁不再打算为自己效力，众人闻言依次坐下。 “如此甚好，接下来谈谈正事吧。从去年开始，本王开始暗中收集粮草，今年也和赵家及何家立了合作协定大力扩张放牧量作为储粮，以备他日不时之需。”独孤陌说道，开始和心腹们推心置腹。 “粮草已有谋划，那王爷此时忧心的想必就是士兵和兵器吧。”上官仁说道。 “表兄所言不差，云州军毕竟是边军，律属朝廷，而且掌握在罗家手里，府军战力又有限。故本王打算提升府军战力，而且就从安阳郡开始。”独孤陌说道。 “那王爷想必已经有具体计划章程了吧，需要我等做什么？”周睿说道，倒是和独孤陌没直接关系的周睿最先说道。 “其实此事已经在进行，表弟和武参将均任职府军参将，借此罗湛卸任之机，本王想请表兄出任府军中郎将，负责练兵事宜，表弟和武参将所辖之兵均在你麾下。”独孤陌说道。 “王爷，在下武功尚可，练兵领军非我所长，况且罗家才放手王爷便交给在下，恐怕......”上官仁为难道。 “表兄不必担忧罗家，罗家退出府军正是为了避嫌。至于能力，你操练府中侍卫的事本王已听说，再加上本王之前对你的了解，此事交于你再合适不过。” “是，属下遵命。” “今年先在安阳郡实验一番，等年后再在其余三郡推广。表弟和武参将要全力配合表兄，尽快提升府军战力。”独孤陌吩咐道。 “属下遵命。”上官扬和武战异口同声的说道。 “周卿经营马行，落云赤岩两郡牧场扩大放牧量之事就由你敦促，具体事宜改日本王再与你商议。” “属下遵命。”周睿也说道，周睿曾说要唯上官仁马首是瞻，上官仁既为独孤陌效力，再加上他和上官静怡的关系，上官静怡和独孤陌的关系，其实他早已是独孤陌的人。 “汪卿代理城守，需尽快熟悉一应大小事务，之后钱粮和器械的督造事宜会慢慢移交于你。汪卿须得明白，本王对你的期望可不在这一城一郡。”独孤陌郑重嘱咐道。 “下官多谢王爷抬爱，下官必当竭尽所能为王爷分忧。”汪宏远起身揖手躬身行礼道。 “嗯，汪卿请就坐，不必多礼。今日就暂且如此，具体事宜本王会择日单独与诸位商谈，今日只是让诸位有所准备，留给我等的时间恐怕不多了。”独孤陌说道，最后一句说得有些突兀。 “王爷如此说，可是陛下有恙？”上官仁试探着问道。 “不错，据母妃信中所言父皇此次病势汹汹，更重要的一点是父皇至今未定下太子人选。如此一来，不仅是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就连霁州的三皇叔想必都蠢蠢欲动。”独孤陌忧心道。 “王爷，恕属下无礼，立了太子又如何？各大藩王不服还是得打，除非陛下替太子扫除一切障碍。”周睿说道，话粗理不粗，上官仁也没有制止他，其余人闻言均沉默不语。 “关于那件天下至宝，王爷可有想法？”还是上官仁先开口道。 “表兄有何高见？”独孤陌反问道。 “故老相传：天刀出，天下乱；天刀没，天下治。属下倒不甚相信，可并非所有人均如此想，觊觎天刀的不在少数，却不知又会生出何种乱子。更何况，齐轩辕的身份值得怀疑，那么宝物的真假自然同样如此，属下想此事还是问问西门先生的意思。”上官仁说道。 “也好，今年请西门先生来安阳城过年，正好表兄一家均在城中，彼时再与他商议。”独孤陌说道。 “也罢，王妃已在府上打扰多日，本王今夜便带她回去，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独孤陌说道，似乎有些无奈。 “王爷请便，不过若王妃不愿回去，也请王爷体谅王妃苦心。”上官仁说道。 “哦，此话怎讲？” “王爷和罗家的关系还需小心维护，此刻王妃不便服侍，自该与侧妃多亲近亲近；王妃此举在外人看来是并不同意王爷纳侧妃，也从侧面证明纳侧妃确是王爷的主意，于罗家而言自然是个好消息；再就是，王妃在上官府，王爷自然要多来府上走动，无疑抬高了上官府地位。属下如此说，王爷可明白。”上官仁细细分析道。 “哦，原来如此，本王是当局者迷啊。”独孤陌说道，再闲坐片刻，上官府众人送独孤陌夫妇和武战出府，之后各自散去，琐事在此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