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历七二三年十月十六日戌时，东州东郡，涧东县林家村、 林肃近来的行事越来越霸道，林家内外皆是战战兢兢。 随着北刀盟的瓦解，碧水城南宫府被攻破，霁州三家被独孤让除掉，以林家为首的东州世家联盟是厉朝如今最后的一个联盟，在这里就得说说以林家为首的东州四大世家。 为首的自然是东郡的林家，因为林家为东州之首，故常称东州林家。林家源远流长，独孤氏还未建立厉朝之时就已经存在与东州东郡。待到庆朝末年，以林语君为首的林家子弟加入助独孤氏建立厉朝的行列，林家的地位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林家最初以经商为主，当时的林家因为家财万贯且没有什么武力常被匪寇惦记，因此林家才开始习武，后来从商习武并重，一直延续至今。林家的主要产业有酒庄，绸缎，稻谷等。东郡北靠元江，林家借此地利将货物走水路运往中州和云州。东郡乃至东州大部分地方地势平坦，陆路运输也十分便捷，东州的商贸发达和霁州中州也不遑多让。 东州其余三大世家分别是苍岭郡杨家，海平郡陈家，蓝海郡黄家。虽然说东州四大家族也是个世家联盟，不过这个联盟其实不算牢靠。林家不像北刀盟一样和三家有代表时常在一处，也不像南宫世家和独孤家一样对其余三家严格掌控。这个联盟的存在只在遭遇外敌时有互相抱团取暖之效，太平时各行其是，互不干预。不过林劲出走，林肃独掌大权之后，这个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苍岭郡杨家，现任家主杨承嗣。苍岭郡杨家的稻谷产出在东州四家之中最多，事实上，即便是在厉朝，苍岭郡的精米产量也是数一数二的，是厉朝名副其实的粮仓。 蓝海郡黄家，现任家主黄茂轩。蓝海郡是东州四郡中唯一不靠海的郡，即便如此，东州大地气候温暖湿润，蓝海郡又多丘陵，适合常绿灌木生长。诸如茶树，养蚕的桑树自然也不在话下。故而蓝海郡的桑蚕养殖在厉朝首屈一指，产自蓝海郡的海香茶和霁州石方郡的云雾茶齐名。在桑蚕养殖的基础上，杨家又引入了棉花种植，至此，蓝海郡成为厉朝锦缎布匹原料的最大产地。 苍岭郡杨家、蓝海郡黄家与阑州蓬莱郡王家一样，也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氏族，同样繁衍生息近千年。不同的是杨家在东州扎根不过这两三百年来的事，杨家在这片大陆最显赫的时候所处地域是在中州的凤鸣郡和阑州的清河郡，轩辕氏建立庆朝之前，北方的胡族之乱几乎让曾经显赫一时的杨家遭遇灭顶之灾，之后杨家剩余族人南逃在东州扎根在此略过不提。 和东州其余的三家相比，海平郡陈家则是东州四大家族中存在时间最短的世家，它是林家在厉朝建立之后一手扶植起来的，也是林家的死忠。海平郡拥有东州临海的三郡中最长的海岸线，因此海平郡自然而然的成为东州乃至厉朝最大的海盐产地，海平郡现任家主陈冲。 说起东州四大家族的实力，无论财力或是武力自然还是属林家最强，杨家和黄家均次于林家，两家不相伯仲，陈家最弱。 林肃独掌大权之后，出于支持鲁王独孤翔问鼎天下的目的，以前所未有的东州四大家族之首的姿态勒令东州其余三家出钱出力，林肃直言若不遵从必将让三家重走独孤翔的老路，陈家自然不会也不敢说什么，黄家和杨家多有腹诽，但也不敢明显的表露出来。 这样一个世家联盟最大的隐患还是在内部，在没有外部威胁促使四家联合的情况下，只要有人从中挑拨，联盟很容易破裂。三家从各行其是到如今的被压迫，更别说还有苍岭郡杨家自认源远流长看不起林家，核心纺织技艺被林家垄断，蓝海郡黄家只得贱卖原料从而被限制发展这种隐情。总而言之，东州并不是如外人所见那般和谐平静。 这一日，独孤翔从海平郡调往苍岭城的五千府军途经涧东城，在涧东城南门外驻扎。入夜之后，突然发难开拔大军进城，不过一个时辰便占领涧东城，封闭涧东城四门，开始对涧东城林家的势力进行清洗。 林家村离涧东城不过二十里，快马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故而林家的精锐力量还是集中于林家村。想想也是，在涧东城为非作歹针对林家就等同于在太岁头上动土，除非不惧怕林家的惩罚和报复，否则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才对，可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人这样做了。 林家祖屋中院会客厅内，林肃父子，林泉父女赫然在座，听跪着的林家弟子禀报涧东城的情况，众人均是面色铁青。 “哼，独孤翔是不打算要他的妻儿了吗？远儿，火速召集所有在村里的林家弟子，本座要亲自前去看个究竟。”林肃冷冷地说道。 “父亲不妥，此事甚是蹊跷，不如还是孩儿带人前去，父亲和三叔在此坐镇。”林远说道。 “大哥，远儿说得不错，涧东城同样是林家根基所在，林家精锐就在旁侧，对方仍然毫无顾忌，更何况独孤翔妻儿在此，这不像是独孤翔自己的主意，此举恐是针对林家，若果真如此，事情查清楚之前大哥不宜轻动。”林泉也说道。 “大伯，父亲，大哥，晨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林惜晨说道。 “晨儿但说无妨。”林肃说道。 “既然是从海平郡调来的府军，此时即使不是独孤翔自己的意思，想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对方为何在涧东城动武，既然是针对林家，找上林家村不是更直接吗？”林惜晨说道，面色凝重。 “晨妹的意思是说，对方在涧东城动武，迟早要直面林家的惩罚和报复，可对方仍旧这么做了，说明对方自信能与林家抗衡。如此说来，即使我林家不动，对方也很快就会找上林家村？”林远接话道，面色同样凝重。 “嗯，远儿和晨儿说得有理，大哥，不排除这种可能，既然如此，林家的战力不宜分散，不如我等还是在此严加戒备，静观其变。”林泉建议道。 “唔，也罢，远儿传令下去，今夜全村进入戒备状态，本座倒要看看，何方宵小敢打我林家的主意。”林肃说道，一脸的狂傲与霸气。 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将大地照得透亮，即使不点火把，于夜行的人们丝毫无碍。在十六日的夜，圆月高挂略略偏西，推测此时已是子时前后。 打破寂静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鸣，进入戒备状态的林家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来犯的人群。林家村东西两面均有入口，北面是一个山坡，南面是一处密林，从林家弟子报告的情况来看，东西两面均有大队人马围堵。 林家还是太托大了，林家村所处的地形就是一个天然的东西走向的口袋，两头一被堵住，林家只是瓮中之鳖。 “哼，对方还真是来势汹汹，看来还想将我林家老巢捣毁，也不想想我林家在林家村经营多少年，来多少本座照单全收，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林肃冷笑道，林远和林泉父女均是一片沉默，即便林家在林家村有部署，林家今夜的结局也着实堪忧。 “老三和晨儿带一半人手去东面，远儿随为父去西面，东州承平日久，当此天下纷乱之际，是时候让天下人知道知道我林家的厉害。”林肃说道，林泉和林远欲言又止，终还是没有开口。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方主动来犯，也怪不得林家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林远一直都知道，林家在东西两面的入口附近都部署了专用于攻城的器械，林家村甚至还封存了不少火药，火药之事是在剑圣林劲离去，由他接任林家掌门之后才知道的。无论是这种攻城器械还是火药，没有高且厚的城墙阻挡，人越多反而目标更大，只能是活脱脱的靶子。而且若是真的动用，死伤根本无法估计，这是林远犹豫的原因。 林家村西面入口处，被发现的来人也不再掩藏痕迹，点起火把一字排开，将林家村西面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林远父子粗略一估算，人数不下千人，看着装均是钢盔银甲红衣的府军将士。 林远父子身边不过二三十人，和对面一相比，犹如水滴与汪洋，不过林家这边的人丝毫不惧。林肃似乎不想说话，冷眼看着对面，只待对方有任何动作便下令反击。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对面喊道：“对面何人领头，来我林家村意欲何为？还请现身明言。” 领头的将官并未说话，而是恭敬让开侍立一旁，三个钢盔银甲红衣的普通府军装束的人越众而出，不待林家众人疑惑，三人自顾自摘下了头盔，待看清楚三人，林远大惊，林肃则是怒急反笑。 “哼，杨承嗣，黄茂勋，还有你陈冲，哈哈哈，很好，没想到本座还没去料理你们，你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再看这些府军，只是不知道你们何时和独孤翔搅在了一起？”林肃冷笑道。 “林家主见谅，在下也是被逼无奈。”一字排开的三人中站在最南面的一人说道，神情尽是无奈。 “陈家主，老夫承认采用的手段不甚光彩，可灭了林家，无论是对我黄家还是你陈家而言均是百利而无一害。”居中一人笑着说道，听语气此人便是黄家现任家主黄茂勋，之前说话的一人是海平郡陈家家主陈冲，剩下站于最北方一人应该就是苍岭郡杨家家主杨承嗣。 林肃冷冷的扫了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居中的黄茂勋身上，说道：“黄家主，你蓝海郡黄家心甘情愿的被我林家压制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忍不住了吗？” “林肃，你说得不错，林劲还在的时候也不见你林家如此霸道，这一切只能说是你咎由自取。”黄茂勋说道，收起了笑脸，似乎是对林劲表示敬重。 “呵呵，林劲，外人果然只知剑圣林劲，不知我林肃。今夜你们敢来，想必也是本座二弟已经离开林家的缘故吧，今夜之后，本座会让你们知道你们错得有多离谱。”林肃说道。 林肃说完之后场面一时无话，林远思索再三还是说道：“三位叔父，今夜之事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不如三位叔父就此退走，退出东郡，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远儿......”林肃制止道，不知道是不打算善罢甘休，还是料定对方不会照做。 “贤侄啊贤侄，你看，即使为叔愿意，你父亲也不愿意。”黄茂勋笑着说道，还不忘揶揄林远一把，林远此言确实多余。即使对方还没有在林家村动手，在涧东城的所作所为确是无可辩驳，过了今夜，林家会不作任何表示？ “好好好，很好，既然你们求死，本作今夜就送尔等上路。”林肃说道，说完手向下一挥，对面众人自然一阵紧张，不知道林家有何倚仗。未过片刻，他们就等来了答案。林家村的上方出现了很多东西，有黑乎乎的，也有冒着火光的；有长条的，也有一块一块的。又过了几个片刻，那些东西划过弧线之后落入府军阵中。黑乎乎的只是带来沉闷的声响，亮着火光的可不得了，在阵中爆开，人仰马翻，响声震天。竟然是石头和火药，还有攻城专用的巨箭，石头巨箭倒还罢了，火药一物威力巨大而且在厉朝管控严格。三家的人和府军似乎没想到林家村会有这些东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随着西边入口处的这一轮声响，东边入口处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黄茂勋急忙指挥府军后退，飞矢和火药却不停歇，一轮接着一轮，仅这一回合三家的人马便损失不少，其中还有不少自相践踏的。 三家之人好不容易退出了飞矢火药的攻击范围，林肃见此，下令停止了投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