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听了谢钦的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喝一口？” “嗐，”谢钦摆了摆手，“就是那么一说，我怎么可能会喝这么要命的东西！” “倒是不会要命，”唐忠摇了摇头，“不过接下来这半个月你就要在床上度过了。” “这么厉害？！”谢钦吃了一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唐忠道：“这东西叫作‘满地滚’，是唐门四堂通用的一种毒药。” “好家伙……这毒药真够味的，”谢钦摇了摇头，又问唐忠，“你刚才说这药不要命，就是说它不是致命的了？” “对。”唐忠点了点头，“这药不会致命，是让人丧失战斗力的。” “丧失战斗力？” 唐忠道：“人体要是沾上一点，就会感到剧痛，这种剧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是名副其实的‘痛到满地打滚’。” “常人无法忍受？”谢钦重复了一句，“那江湖中人呢？” 唐忠道：“这‘常人’说得就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只是习武，从事灰色职业，在人体构造上跟俗世中人没有什么不同，也会感到疼痛，也有无法忍受的疼痛，而这‘满地滚’造成的剧痛，就算是江湖高手也无法忍受。” “原来是这样，”谢钦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说，你们唐门起名字还真是简单粗暴哈，什么‘散雾倒’，‘封喉’，现在又来了一个‘满地滚’，真是够直接的。” “把效用都说明白了，免得搞混。”唐忠回应。 “什么？”谢钦吃了一惊，“你们自己做的药，还能搞混？”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唐忠的回应微妙地有些违和。 “好吧，好吧。”虽然有些违和，但谢钦却无言以对，只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唐忠又道：“这‘满地滚’已经有些年头，据说，发明它的赤火堂老前辈是从海沙派的毒盐那得来的灵感。” 谢钦忙道：“等一下，你这话我有几个名词不太明白。” “哦，你是说海沙派吧？” 唐忠颔首，解释说：“海沙派是个以贩卖私盐为主业的帮派，在东南沿海势力很大，据说是盐帮的分支。” “盐帮？” 唐忠道：“盐帮就是贩卖私盐的帮派，古代的盐铁都是官方经营的，这是个非法行当，干这一行的往往都是草莽中的草莽，亡命徒中的亡命徒……张士诚你知道么？” 谢钦在脑海里翻找了一下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历史知识。 “……是元朝末年的农民起义军？”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确实是起义军，不过不是农民。”唐忠说道，“张士诚号称十八挑扁担起义，听着光棍，其实盐帮势力很大，他在盐帮中的位置也不低，是个‘盐枭’。” 谢钦大概猜到了“盐枭”是什么意思，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唐忠又道：“海沙派不知什么来路，但它和盐帮的主业一样，所以江湖上就有人猜测，说它是盐帮分支。但是，跟盐帮那些逞凶斗狠的亡命徒不一样，海沙派有独门的东西，这东西就是毒盐。毒盐的色泽比普通毒盐要亮，颗粒也要大很多，它的跟‘满地滚’差不多，不，应该说‘满地滚’的效果跟毒盐一样，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剧痛难忍。” “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谢钦很是惊讶，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惊奇？”唐忠看了谢钦一眼，“这东西狠辣得紧！海沙派的武功和兵器都是围绕着它，跟我门一样，他们擅使暗器，不论是暗器还是兵刃，都抹着毒盐。他们有独门的武功，叫浪淘沙，修练方式据说跟铁砂掌有些相像，不过他们拍打不是铁砂而是毒盐，练成后两手发青，毒盐的药性已经渗透到双手当中，只要在人身上随便拍一下，就能使其中毒。” “修练这门功夫的人，岂不是不能跟人握手了？”话一出口，谢钦就感觉自己这问题很二。 唐忠倒没吐槽，而是说道：“海沙派有特制的手套，一般门人戴着，是为了不跟毒盐接触，修练‘浪淘沙’的人戴着，是为了不接触别人。” “哦。”谢钦点了点头，莫名地想笑。 “海沙派有毒盐，在各种争斗中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唐忠说道，“你可以问问不二，他应该有所耳闻。” 谢钦闻言便看向戚不二，戚不二开口说道：“海沙派大概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崛起的。” “上个世纪才崛起？”谢钦一愣，敢情海沙派以前一直默默无闻的么？ 戚不二道：“海沙派在古时候就是大帮派，不过在建国以后沉寂了很久，到了八十年代才重新发展的。” “八十年代……他们还卖盐么？”谢钦问道。 戚不二摇了摇头，唐忠说了一句：“黑恶势力。” 谢钦一听这话心下了然，这是变成名副其实的“帮派”了。 戚不二道：“海沙派在福建很多地方设有堂口，经常跟当地的帮派起冲突，海沙派基本没输过，不过，跟我们倒是相安无事。” 谢钦心说你们四家部族已经近乎是隐居的状态了，他们干嘛要找你们的晦气。 唐忠道：“海沙派崛起也跟东南省份帮派真空有关，建国以后，洪门、青帮、盐帮那些大帮派，不是土崩瓦解就是势力衰微，海沙派就是抓住了这个空子才能崛起的那么容易，现在他们在东南的帮派中已经算是一家独大了。” 戚不二道：“海沙派的掌门叫年登顺，海沙派就是在他带领下崛起的，不过他现在已经不管事了，管事的是他的二弟子方彬……不对，现在好像是大弟子朱兴了。” “因为去年杭州的事？”唐忠问道。 “对。” 两人各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谢钦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现在也不是研究海沙派历史的时候，于是他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忠兄，你刚才说‘满地滚’是赤火堂做的？” “对。”唐忠点头。 “赤火堂的药，九毒堂怎么会有？”谢钦不解地说道，“难道说，这两个堂……” 唐忠道：“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满地滚’是唐门四堂通用的毒药，谁都可以制作，配方是公开的，当然，是对内公开，对外是保密的。” “我明白了，”谢钦点了点头，又问，“唐家骓囤这么多‘满地滚’是想干嘛？” 唐忠一看到瓶子里装得是“满地滚”就明白情况了，闻言回答说：“还能干吗，哥老会那边都战云密布了，唐家骓不可能毫无察觉，更不可能毫无准备，而这些，”他冲堆积如山的货箱抬了抬下巴，“就是唐家骓做的准备。” “唐家骓打算跟哥老会开战？”谢钦惊讶地问，心说他不会是要把攘外和安内同时进行吧，这也太托大了，虽然他是敌人，敌人越弱智越好…… “倒不一定是要开战，”唐忠摇了摇头，“应该说有备无患。先做一批囤着，以后不管是主动开战了也好，哥老会打过来他们防御也罢，都能用得上。” 谢钦想了想，又问道：“既然如此，那唐家骓为什么不囤些‘封喉’呢？” 唐忠道：“封喉可是要人命的！只要一点就能致人死地，要是囤这么多，那就算是把哥老会连根拔起都绰绰有余了。” 谢钦现在是站在唐家骓的角度上，反问道：“这不就是开战的目的么？” 唐忠道：“那不一样，真要是死了那么多人，乌衣社肯定会介入，到时候哥老会被连根拔了，九毒堂，甚至整个唐门也要把连根拔了，唐家骓才没有那么傻。” 谢钦道：“你的意思是说，不能闹得太大了？” “当然，”唐忠点头，“现在的江湖规矩是，起冲突了约个地方自行解决，不能在市区搞事，伤人可以，杀人越少越好。” 谢钦道：“把最后一句去了，听起来就像是学生打架。” 唐忠道：“差不多吧，当然也可以不按规矩来，比如偷袭对方什么的，只要不被乌衣社知道就行。” 不能让学校老师知道，谢钦心说，得，这越寻思越像学生打架了。 唐忠又道：“‘满地滚’和‘封喉’不一样，它不致命，人要是中了，就会疼得满地打滚，基本也就等于是丧失了战斗力，不伤人，还能让人丧失战斗力，这可说是正对唐家骓的胃口。到时候真要是打起来，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只要把暗器淬上‘满地滚’，就能放倒一大片人。” “原来如此。”谢钦点了点头，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箱，心下暗忖，按照忠兄的说法，这么多的“满地滚”，足以把哥老会的人全放倒还绰绰有余啊。 “小姐不会在这里。” 唐忠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撬棍往地上一扔，从货箱上跳到了地上。 “为何这么说？”谢钦问道。 唐忠反问：“唐家骓怎么可能把活人和一堆易碎品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