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想到戚不凡为了从汪崇章的刀下救下戚不二和自己，竟然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方式，抱着他两人一起从五峰大厦上跃下，心里便是一阵触动。 就听徐焕那边说道：“那些帮派有人看到了不凡的葬礼，回去说了，以讹传讹，加上先前那个传言，臆造出了一个更离谱的说法：部族和汪家死伤惨重，部族举办了盛大葬礼正是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子弟。” 谢钦摇了摇头，叹道：“这帮人真擅长捕风捉影。” 徐焕道：“岂止是捕风捉影，我看他们简直就是造谣界的专家。” “我觉得也是。”谢钦深以为然。 徐焕又道：“其实，要只是传言倒也罢了，当时已经是各种传言满天飞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问题是，那些帮派竟然给当真了。” “当真了？”谢钦一愣。 “是的。”徐焕应道。 “怎么就当真了？”谢钦很是惊讶地问道，心说不就是一句传言么，说着说着咋还当真了呢？ “我也不知道，”徐焕道，“可能是他们都是一群蠢才，过于一厢情愿，也可能是上层有意而为之……这个传言被当真的原因我们是无从得知的，只能猜测。” “慢着，”谢钦打断徐焕道，“你说他们太蠢所以当真了我理解，但上层有意而为之是什么意思？” 徐焕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说说看。”谢钦道。 徐焕道：“我认为，那些帮派的领导层可能是太想压过部族一头了，也或许是他们以为我们跟汪家决战以后已经元气大伤，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江湖上也多是这么认为的。” 谢钦听得点了点头，江湖上这么想确实不奇怪，要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说这个传闻，估计也会当真。两个实力不俗的帮派约战，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谁能想得到这当中还有宗族派联合部族的内情，结果看似汪家落败，实际上落败的只有以汪崇明为首的学院派，宗族派和四家部族都是赢家。 所以，他们认为两家死伤惨重也很正常。 徐焕继续说道：“总之，那些帮派的领导层就像趁着这个机会打压部族，于是他们对那个传言做了一些改动，变得有鼻子有眼，帮派的下层子弟本来就以为部族元气大伤，而部族为不凡举行的葬礼又成了部族元气大伤的证据，再听了新的传言，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听徐焕这么一说，谢钦又觉得这帮人会这么想反倒情有可原了，但一想到这都是他们捕风捉影臆造出来的，他就感觉啼笑皆非。 徐焕道：“总而言之，不管原因为何，反正那帮子弟是信了，他们个个摩拳擦掌，想要打败部族，重振他们百年来未曾得到的地头蛇宝座。” “这话是什么意思？”谢钦不解地问道。 “啊，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徐焕道。 “确实。” “嗯，是这样的。”徐焕解释起来，“四家部族现在居住的土地并不是他们祖上的土地，是因为明末清初，他们抗清失败，被迫离开祖上的土地，南下避祸，才到了这么一片新的地方。但是，这地方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当地的豪族和帮派已经把这片土地分割了个干净。 “部族是外来者，那帮地头蛇自然不会允许部族在当地立足，他们联合起来，想把部族撵出去，部族当时虽然因为对抗清军和汪家损失惨重，但是对上那帮地头蛇还是不虚的。加上部族当时急于找个根据地休养生息，以便迎接在日后可能到来的汪家大军，所以部族采取了非常强硬的手段。” “什么手段？”谢钦问道。 徐焕沉声说道：“打，打到他们服为止。” 谢钦听得“啊”了一声，点头道：“还真是简单粗暴的手段。” 徐焕道：“对付地头蛇，跟他们商量显然是没用的——要是有用的，部族也不会来硬的了。” “那结果呢？部族打翻了那些地头蛇？”谢钦问道。 “当然了，”徐焕道，“部族轻轻松松就摆平了那些地头蛇，部族想在当地站住脚跟，就必须要立威，如今这些地头蛇撞上门来，正是现成的要被杀来儆猴的鸡，部族肯定是不会手软的，第一仗是在部族家门口打起来的，部族把他们打了个丢盔弃甲，第二仗部族就冲到他们家门口了，把他们打了个损失惨重。只这两场仗，就足以让那些地头蛇元气大伤了。” “那些地头蛇没求和么？”谢钦问道。 徐焕道：“他们倒是想求和，但部族为了立威，根本就没理他们，一直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打到彻底没有还手之力为止，甚至还灭了几个帮派。” “这么厉害。”谢钦听得咋舌。 徐焕道：“这没什么，四家部族是曾组织义军跟清军对抗过的，见过大阵仗，这种帮派殴斗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谢钦暗暗点头，行军打仗确实跟帮派殴斗是两码事，兵团对垒跟逞凶斗狠能一样么？ 徐焕继续说道：“最后的结果是，四家部族毫无悬念，轻松获胜，一举把其他想挑事的地头蛇全都压了下去，就此在当地站稳了脚跟。” “那些地头蛇不会服气吧？”谢钦问道。 “以暴制暴，肯定不会让人心服。”徐焕回答，“但是，当时部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跟地头蛇玩什么怀柔——清军很快就要南下了，他们是汪家资助起来的，他们南下了，就代表汪家的势力也要南下了，这意味着，风暴很快就要降临了。” “嗯。”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徐焕道，“清廷过河拆桥，把汪家撵了出去，让四家部族得到了宝贵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嗯，但他们后来还是来了。”谢钦道。 “嗯。” “话说回来，那些地头蛇对你们那么不服气，汪家跟你们冲突的时候，就没拉拢那些地头蛇么？”谢钦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徐焕道：“你的意思是说，地头蛇为了回到以前的地位，跟汪家联合起来消灭我们。”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谢钦道。 不料徐焕嘴里竟蹦出两个字来：“没有。” “没有？”谢钦一愣，一般情况下难道不是联合么？ “没有，”徐焕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是地头蛇呢……” “为什么没有联合啊？”谢钦不解地问道。 “原因很简单啊，”徐焕道，“正因为是地头蛇，所以这帮人不会跟任何外来势力合作啊。” “……啊？”谢钦还是没明白。 徐焕道：“汪家也不是没试过这一招，一开始，他们在那边的人马还不多的时候，摸清了当地的情况，知道我们跟当地土生土长的势力不和，确实曾打算联合他们来对付部族。” “结果那些地头蛇没有同意？”谢钦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知道？”徐焕反问。 “呃……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谢钦耿直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徐焕道：“因为那些地头蛇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回绝了汪家的使者，而且手段还非常的激烈。” “激烈。” “啊，有把使者轰出去的，也有把使者打一顿的，还有直接把使者杀了的，更有甚者，把使者给断手断脚，扔到了汪家在当地的据点门前。”徐焕说得轻描淡写。 他虽然轻描淡写，谢钦却被震了一下，心说这越往后越残暴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啊？”谢钦不解地问道。 徐焕道：“因为在那些地头蛇看来，汪家不是想把他们当枪使，就是想羞辱他们。” “呃……？”谢钦懵逼了，“你要是说汪家想把他们当枪使，我倒是理解，但羞辱他们……这从何说起啊？” “唉，”徐焕又叹了口气，“地头蛇的自尊，你怎么会懂呢？” “我是不懂啊，我要懂的话也就不用问你了。”谢钦道。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徐焕再叹了口气。 “那你还这么说。” “把使者断手断脚再扔回去，”徐焕道，“这摆明了就是觉得受到侮辱了，不然他们也不能侮辱回去——两军相接还不斩来使呢，这可是极大的侮辱。” “哦，原来是这样。”谢钦恍然大悟，难怪徐焕会这么说。 徐焕又道：“而且那些地头蛇一点也不傻，在他们看来，部族和汪家的冲突，实质上是两个外来者的冲突，他们本来就不待见部族，现在看到汪家来找部族的麻烦，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但是，他们同样也对汪家心怀忌惮，因为他们不知道汪家有什么企图。虽然汪家的使者去见那些地头蛇的时候声明汪家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对付部族，对地盘什么的毫无兴趣，但那些地头蛇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们已经认定了，汪家也是有企图的，所以自然不会同意去当汪家的马前卒和炮灰。嗯，说到最后，那些地头蛇的聪明，其实也不过是小聪明，归根结底，还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