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心下暗忖，“忠兄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个所谓的事实，是只对唐书彦背后的势力而言的，而唐书彦本人，则是一手促成了这个“事实”的人，他当然知道忠兄还活着了。 可是，要说唐书彦背后没有别人了，谢钦又感觉哪里不太对，首先来说，如果唐书彦就是幕后黑手的话，他念着旧情，不忍心害死忠兄，就不能知会手下一声，让他们不要伤了忠兄性命，只要把他打晕就行，这不是简单得多？ 唐书彦如此隐秘地下手，只能说明，他不想让同行的那帮人知道，而据此也就可以推断出，那些人不是他的手下。 要说唐书彦没有后台，光这一点就说不通。 跑题了！谢钦暗暗摇头，这个问题，他曾反复琢磨过许多次，但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又冒出来，再一次把他的思路给带得跑偏了。 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谢钦心想，入侵的人，是唐书彦的手下，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是他的人的话，那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所在呢？他知道忠兄还活着可以理解，但安全屋的位置……难道说，之前紫明堂和玄杖堂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个地步了？连安全屋的位置都透露出去了？ 这个想法有些过于扯淡了。 就在这时，谢钦的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会不会是凌晨时候唐若若同学给我们打电话的事情，被唐书彦给知道了？ 或者说，是他故意诱使唐若若同学打电话过来，然后暗中追查到了我们的所在地？ 嗯……的确是有可能。 但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个“联合部队”的存在的？ 啊哈！这还用说！谢钦心里一动，当然是窃听了唐若若同学跟大家的对话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只在一会儿的功夫，谢钦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许多念头，而那边厢，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家伙还在对话呢。 “……哟，睡得挺死啊。” “嗯，好像是没醒。” “你看看，”那个轻佻的声音说道，“我不是说了嘛，绝对没有问题的，咱们用得可是上品迷香！要知道，在黑市里，一捆咱们这种迷香的价钱，可是两捆，啊不，三捆！不对！四捆！嗯！四捆普通的迷香的！你想想，这效果能次得了吗？” “这迷香是你采购的？语焉不详的，怕不是高价低买了吧？”沉稳的声音哂道。 “高价低买？什么意思？”轻佻的声音文化水平还挺捉急。 他们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好像是裹在什么当中说话一样。谢钦据此推测，他们可能戴着防毒面具。 “高价低买就是说，”沉稳的声音回答，“上头给了你一大笔采购迷香的钱，你却只拿出其中的一小部分买迷香，剩下的钱你全都揣进自己的腰包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轻佻的声音似乎大吃了一惊，“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再说了，负责采购迷香的人也不是我啊！” “不是你你就这么吹？”沉稳的声音反问道，“采购的人是你亲戚？” “不是啊！只是一个朋友！”轻佻的声音辩解说，“是他跟我说的，这是上品迷香，好厉害好厉害的！” “哦，是他跟你说的，”沉稳的声音问道，“那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呢？一捆的价钱能顶多少普通的来着？” “这个……”轻佻的声音吭哧了半天，最好冒出一句，“我，我忘了……” “忘了你还跟我说顶三捆顶四捆？呵！真是！”沉稳的声音重重地哼了一声，“本来我是不相信什么三人成虎之类的鬼话的，现在我信了。” 轻佻的声音马上问道：“三人成虎是什么意思？” “……” 谢钦顿时无语，他猜想沉稳的声音应该也是跟他一样的心态。 过了一会儿，轻佻声音估计是觉得冷场了有些不好意思，就默默地说了一句话：“那个，我觉得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这个迷香质量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愿吧。”沉稳的声音不置可否，“但我告诉你，你这窗户实在是开得太早了，这迷香刚在屋里散开，还没保持多一会儿呢，就让你全给放了出去。” “诶？”轻佻的声音说，“迷香不是一散开就能起效果么？” “谁告诉你的？”沉稳的声音斥责了一句，随即说道，“迷香是一种慢性的迷药，不会马上起效，散到屋子里，必须再持续一段时间，才能起效果，这可是常识！难道你不知道么？” “呃，我还以为一散开就能起效的……” 轻佻的声音讪讪地说道，谢钦猜测他现在很可能在挠头。 “你这些年都是在哪混的？混社会还是混江湖？”沉稳的声音没好气儿地说道，“我以前就发现了，行走江湖的常识，你知道的就没几个！” “呃……”轻佻的声音顿了一会儿，连连应道，“混江湖，当然是混江湖了！只是以前一直是自己瞎混，没机会听江湖前辈们点解，所以知道的少，是这个原因，嘿，嘿嘿。” 听他这一副极力撇清关系的语气，谢钦可以猜到，江湖上的人，就算不是深恶痛绝，也应该是不怎么待见混社会的小年轻。 “呵，但愿吧。”沉稳的声音似乎冷笑了一声，“但我看你刚才进屋开窗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就感觉你跟那些小混混没什么两样。”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轻佻的声音大声说道，“咱们绝不是什么小混混，咱可是正经的江湖男儿！” 谢钦心下暗忖，看他反应如此激烈，江湖中人想必是非常不待见小混混了。 “……无所谓，你是不是小混混，跟我没什么关系。”沉稳的声音冷冷地说道，“只要别误了事情，你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啊，啊哈哈，”轻佻的声音讪讪地说道，“前辈一切都以工作为先，这种敬业精神，真是让咱佩服呢……” “得了，少来这套官腔。”沉稳的声音还是冷冷的，显然轻佻声音的奉承对他毫无效果。 “那是，那是，前辈不听，咱不说就是了。”轻佻的声音讪讪地说道，“那个，前辈，咱还有一个问题啊，前辈能不能给咱指点一二？” “我说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沉稳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没有那么多！哎哎，”轻佻的声音说话都不利索了，“就，就只有这么一个。” “说得好像你刚才没问似的，唉，罢了，”沉稳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你问吧。” “多谢前辈。”轻佻的声音赶忙问道，“咱就是想问问，既然这迷香要在屋里散开一段时间才有效果，为什么我们进来还要开窗呢？” 这个问题也是谢钦想知道的，为什么戴着防毒面具还要开窗户呢？防渗透？迷香能渗透到防毒面具里面么？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呢。”沉稳的声音说话的语气里戴着一股浓浓的嘲讽意味。 “是的，正是因为咱不懂，所以想跟前辈请教一二。”轻佻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自己缺乏常识比较露怯，所以说话一直客客气气的。 “那你听好了啊，我就只说一遍。”沉稳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哎哎。”轻佻声音应道，“前辈说吧，咱听着呢。” 沉稳的声音便有些无奈地说道：“迷香的药性虽然偏弱，但穿透性却很强，而咱们现在用的防毒面具呢，都是通用的，都是从一家作坊来的，质量非常一般。” “诶？这是为什么？”轻佻声音疑惑地问道，“既然那家作坊质量一般，为什么不买别的呢？” “因为别家的质量比这家还次。”沉稳声音说道，“市面上是有高级货，但是太贵了，咱们虽然经常用迷香，防毒面具是要人手一个的，这要是用高级货的话，那价钱可就太贵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轻佻声音恍然大悟。 沉稳声音又说：“话说回来，咱们用的这种防毒面具，以前是有过先例的。” “什么先例？”轻佻声音连忙问道。 “当然是坑掉的先例了！”沉稳声音没好气儿地说，“最早用迷香的时候，还没有防毒面具，都是拿布料蒙脸，然后以最快速度进去把人运走的。要是有大工程，那就进屋先把窗打开散掉迷香，因为布料蒙脸挡不住迷香。” “这个听起来……”轻佻声音纳罕着，“……不就跟咱们现在干的事儿是一样的么？” “是一样的，”沉稳声音表示同意，随即问道，“那你猜猜，为什么以前和现在干的事儿是一样的？” “这个……”轻佻声音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因为……原因都是一样的？” “哦？原因？”沉稳声音这时候倒是来了为人老实的兴致，问道，“什么原因？” “因为……咱们戴着的这个防毒面具……也挡不住迷香吧？”轻佻声音说道。 “呵，”沉稳声音说，“你倒是机灵，还能想到这上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