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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公安宿舍防空洞。
原柏零赤裸着上身站在一张靠椅的顶端,身体和椅背拉成一条修长笔直的纵线。
那是一张未经加工的椅子,他的脚掌和椅背的接触面只有一厘米宽,却奇异地保持着平衡。
他的视觉和听力已经被几根细如牛毛的长针给封住了,身体也因寒冷逐渐失去了敏锐。黑暗将他的侧影勾勒得神秘而俊美,就像一张精致却恢宏的海报,从静止中绽放出惊人的能量。
“来吧。”十米开外,一个穿羽绒服,戴着呼吸器的少年说,“考试的时间到了!”他兴致勃勃地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一个黑钮。
天花板中央的吊扇忽然旋转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将原本凝固的空气搅得风声鹤唳。扇叶越转越快,终于“噌”的一声脱离了吊钩,直直砸向原柏零的天灵盖。
原柏零动作利落地滑到地面,举起靠椅往上方一扫,叶片调头撞向墙壁,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这时,上万根棉线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就像巨人的头发,细细密密地笼罩在原柏零周遭。
少年眼睛一亮,神情就像是小孩子正玩着心仪的电动游戏。
两台发球机被遥控开启,“扑扑扑”地朝原柏零一阵狂扫,接着,一台吸尘器滚到他的脚边,吸管扭着“蛇腰”,将悬挂在半空的棉线吹得花枝乱颤。
原柏零一面闪躲空中袭来的网球,一面躲避着脚下的吸尘器,一根根棉线正随着他的动作缠到他身上,织成繁杂而牢固的网。他越是挣扎,线就缠得越多越死,渐渐的,他的身上就像裹着一层厚茧,难以动弹了。
“终极暗器,发射。”少年重重按下最大的红键。
一把开动中的电锯从天花板上坠了下来,从棉线“墙”中开出一条路,直奔向原柏零的脑袋。
少年遮住眼睛,心惊肉跳地说:“千万别流太多血,我会怕怕的!”
下一秒,电锯擦着原柏零的头发插进他身后的墙里!
空气凝滞了几秒——
少年拿下呼吸器,侧头打量着紧挨着原柏零脸颊的电锯片,然后从上面捏起一根头发:“是我的吗……切,不是啊。”
原柏零拔掉脸上的针灸,视力很快恢复。他打量着满屋狼藉,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墙边冒着白气的冰砖上:“那该不会是干冰吧?”
“还有液氮,从学校里借的。”
原柏零掩了掩鼻子,心想难怪觉得空气那么糟,不禁叫道:“你不是要我练轻功吗,搞这些做什么?”
少年道:“这是用来麻痹你的神经和感觉的。我本来以为当你的身体完全失去判断力又性命攸关的时候就能激发潜力,学会怎样不用身体,而是用真气来反击。不过……”他捏着那根头发闻了闻,确定它并不属于自己,“看来最后你还是因为电锯近身才出手的。”
“那又怎么样,只要赢了就行了。”
“非也,非也,当然不一样!”少年的表情忽然深沉得就像遭遇世界末日,“习武之人如果没有真气,就像天师没有了灵力,通灵王没有巫力,火影忍者没有查克拉,圣斗士没有小宇宙,杨过没有了雕兄……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不过现在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激发不出真气了——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绝望。从出生到现在,你应该从来没有真正被恐惧打倒过吧?哪怕是陷入最糟糕的绝境你也不会让自己绝望,因为你相信你的肉体和精神能克服任何考验。
“希望和信念有时会是一块让你远离深渊的基石,但有时也会成为阻碍你登天的枷锁……打个比方来讲,就像你喉咙里卡了一根刺,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靠磨炼你的喉管去适应它,而是要吞一口饭把它咽下去,或者把它吐出来。那根刺就是你的瓶颈,可你不惧怕它带来的疼痛,反而习惯于接纳和兼容它。只有当你绝望到不除掉那根刺就活不下去的时候,求生的本能才会让你冲破那道瓶颈。”
原柏零沉默了片刻:“你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少年伸出大拇指:“徒弟你太聪明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原柏零摁着少年的脑袋,对这个称呼示以抗议:“是老板!”
“……是,东家。”
少年名叫卢灰,出身武林世家,自幼不能习武,却在钻研武谱上有着令人费解的天赋。小时候,他为了突破自身的极限自创了一门武功,结果害得一个小师弟走火入魔而惨死。此后卢灰就被永远地逐出家门,成为受整个武林唾弃和忌惮的反面教材。
原柏零,今年二十四岁,曾经是一名特种兵,因伤退役后转业成为一名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