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柏零的确很想劈了这个二货,但他很快就被女尸转移了注意力。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表情。恐惧?不,不只——是绝望,不是哀莫大于心死那种沉寂的绝望,而是濒临死亡,却连一点儿挣扎或者呻吟都做不到的绝望。
他不由得想起卢灰在防空洞里说过的话。一个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绝望成这样?山崩,地裂?还是才脱虎口又撞进狼窝?
无论如何,高考考场上死了人,这个考场是不能再用了。校长也意识到就算把尸体搬走,事后传出去,要是哪个考生发挥失常,责怪学校让他们在死了人的考场里考试就糟了。
法医们接管了案发的考场,逐步检查了张萱的尸体,结论和卢灰一样:“是吓死的,具体是心脏骤停还是别的什么,得先看她的病例或者解剖才知道。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她的皮肤上没有伤口,如果没有药物因素,应该不是谋杀。”
卢灰啃着鸡块含糊不清地说:“跟药没关系。”
带头的黄法医听后撇了撇嘴,没有吱声。他一直搞不懂原柏零为什么会跟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简直堪称神棍的孩子来往密切。说是亲戚吧,他们似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说是朋友吧,也不像。最离谱的是原柏零曾经建议让卢灰去他的鉴证科旁听学习,一个刚刚毕业的高中生,居然还想进殓尸房?
原柏零没有注意黄法医面上的抵触,转身看向墙角的摄像头,问:“监控室在哪里?”
下午,当卢灰埋头做题的时候,原柏零在监控室把录像带足足看了几十遍。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语文,从9点到11:30,张萱坐在倒数第二排。起初进考场时她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对,和其他考生一样有一点点拘谨和紧张,但开始答题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变故是发生在11点,这时卢灰已经睡得稀里糊涂,张萱也已经写完了作文,正在检查前面的选择题。
突然间,她的背部变得异常僵硬,双眼发直,接着握笔的那只手拼命地在答题卡上画起了圈。她画得极快,右手就像加了油的马达,笔尖噌噌磨着纸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冒出青烟。
她一面画,一面痴迷地看着自己的答题卡,头越来越低,脸也离桌子越来越近……终于,笔尖不堪重负,“啪”的一下被摁断了,可前面考生的肩膀挡住了她压得极低的头,从摄像头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手无力地松开笔,人趴在桌子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之后,监考老师两次路过张萱的身边,没有发现她有作弊的动作便走开了。
从画面里看不出她生命最后一秒的表情究竟是怎样形成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她开始不对劲之前,考场中没有任何异常。
“会不会是催眠?”卢灰不知何时钻进了监控室。
原柏零看了看时间:“你是准备考零分复读吧?”
卢灰不答反问:“这个录像能收音吗?”
原柏零无奈地按了按鼻梁,说:“我已经用软件分析过音频,没什么问题。”
催眠有很多种方式,电击、药物、声音……第一种肯定不可能,第二种在发作时间上说不过去,至于第三种,这不是英语考试,没有听力环节,周围的街道连喇叭跟狗叫都被禁了,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干扰考场的噪音。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视觉。
原柏零和卢灰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道:“答题卡。”
张萱为什么在答题卡上画画?她是不是被自己的画给吓死的?那些用2B铅笔涂出的黑色线条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卢灰问:“她的家人来认过尸吗?有没有说过什么?”
“来过,但没有线索。”
张萱出身单亲家庭,父亲张力奇是个长途带班司机,工作繁忙又居无定所,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女儿。当法医提出要解剖验尸,张力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认为张萱是因为承受不了高考的压力读书累死的,既然人都走了又何必再被伤一次,不如早点入土为安。
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张萱的死因与人为有关的情况下,警方只能遵从家属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