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灰笑容可掬地回答：“你被气阵冲破了气穴，现在就像一个漏水的筛子，随时都可能气尽人亡，为了保住你的命，我弄来一点好东西……先吃完再说吧。”他端来一杯漱口水，然后扶原柏零坐了起来。

原柏零被他低眉顺眼的态度弄得浑身发毛：“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该不会在里面下了毒吧？”

“当然不是。”卢灰举起双手以示无辜，“其实……”他吸了口气，老老实实把红线阵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是我疏忽了，没有想到凶手阵中有阵，而且还是冲着我来的……检讨还是以后再说，我给你添碗汤。”

原柏零连着喝了好几碗汤，只觉得身上的疲惫感一点点地流走，五脏六腑充溢着一股说不出的舒适感：“这汤里到底煮了什么，味道怎么那么奇怪？”闻起来那么辛辣，喝下去却冰冰凉凉的，进到身体之后仿佛瞬间变成了蒸汽，一冷一热在他的体内水乳交融。

“是武术高手的舍利子——哎，别吐出来！在武林人眼里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无价之宝。”

就算他这样说，原柏零一想到自己喝了死人身上煮出来的东西就恶心得想要作呕。

卢灰赶紧转移话题，引开原柏零的注意力：“那个阵为什么会对你有效，在开枪之前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原柏零踌躇片刻，缓和了一下情绪，向他描述了一年前那次任务的经过：“……最后方程为了自保，在崩溃之下向队长常劭开了枪，接着大受打击地用头撞墙自虐，直到失血昏迷。我目击了全程，却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你不在现场？”卢灰认为只要原柏零在场，就算拼了命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可你明明看到了……”

“我是在另一个通道里透过一个小孔看到的，那时候我们跑散了，明明就隔着一堵墙却找不到路过去。不过看到常劭倒地之后我就再也忍受不了了，开始暴力地破坏隧道……当时的我已经没有心情考虑矿井会不会崩塌，只想不顾一切做个了结，没想到就是这么横冲直撞地胡来，反而让我找到了出路，还遇上了盗墓贼。

“因为军队封锁了出路，又在地上四处搜捕我们几个的下落，所以盗墓贼一直躲在矿井里没敢出去。我和他们交了火，击毙了所有人，不过……”他顿了顿，有些迷惘不解道，“在击毙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发现那个人的脸变成了队长常劭。”

卢灰终于知道他第一次提起气阵时原柏零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因为他怀疑那个矿井也被布下了气阵。

“我向地上发出求救的信号弹，之后就体力不支陷入休克。没多久大队赶到把我们送进医院。我因为中枪差点送命，做了几轮手术才抢救过来，而方程只有营养不良和皮外伤，很快就清醒了。不过清醒后他完全忘记了在矿井里发生的事，只是因为常劭的死，情绪低迷，还一个劲问我他是怎么死的……我没办法说出实情，只能假装不知道，还安慰他常劭可能是为了救我们才牺牲的。”那是原柏零第一次对队友说谎，但他当时根本别无选择。

卢灰想了想，问：“你会不会有时候怀疑，也许你看到方程杀死常劭的画面才是幻觉，你认为是幻觉的记忆其实是真的？”

“你想说其实是我杀了常劭，为了逃离负罪感篡改了自己的记忆？”原柏零摇头，“不可能，我看过常劭的验尸报告，他的身上一共中了七颗子弹，可我只开了四枪。”

“七颗子弹……北斗七星？”

“是勺子，常劭的代号。”

在他们队里，每个人除了代号外都有一个象征意义的标志，原柏零的是同心圆，而常劭的是一个勺子。

有次一个队友在常劭那里受了气，在做射击练习时用子弹在靶上射出勺子的图案，并把这个举动戏称为打勺子。后来这项活动成为大家调侃常劭的保留项目，还发扬光大衍生出打勺子大赛、打勺子之歌、打勺子舞，甚至在实战演习时也会靠打勺子来解压。

常劭知道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定下了打勺子最多的人能得到加餐这样的好福利，因此队里几乎人人都有一手闭着眼也能打出勺子图案的本事。

“常劭死的时候，我因为视角问题没看到他中枪倒地后的情形，但我能肯定方程一共开了七枪。”

“也有可能七枪只中了三枪，最后四枪是你补上去的……不过做弹道测试应该能查出来吧？”

原柏零沉默了片刻，说：“和盗墓贼交手时我耗光了子弹，枪最后也被丢在了矿井里，不过还是可以检查出子弹是不是从同一把枪里射出的。”

“看来你真的有怀疑过，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受到红线阵的影响。”

原柏零伸手按住了额头，以掩饰焦躁的神情：“在防空洞……当我走进红线圈的时候，就像重新回到了那个矿井里。”

“一年前你们遇到的那群盗墓贼里应该也有一个布阵的行家，如果那个阵和防空洞里的一样，对你来说陷在里面就像故地重游……等等。”卢灰突然想到，“如果凶手是和你当年的事相关的人，也许他要对付的目标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可盗墓贼不是都死了吗，还有谁会这么恨你？”

原柏零的眼前猛然闪过方程的脸，如果方程想起了在矿井里发生的事，或者说方程也看到了某些幻象，会不会以为原柏零才是杀死常劭的凶手？可方程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懂气阵？而且就算他要报仇也不该扯上一个无辜的女高中生……他突然想到张萱以前生活在云南，那群盗墓贼是云南本地人，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牵连。

那焚尸呢，他又为什么成为凶手的目标？

卢灰说：“如果你可以下床活动了，就带我进一趟殓房，去还原焚尸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