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叶云生在此,只怕魏紫便要被砸个头破血流,他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挡在魏紫身前,一手夺去魏父手中酒坛,另一只手并指如刀,向魏父后颈劈了下去。魏父不发一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个女孩子,比魏紫小几岁的样子,容颜不如魏紫惊艳,却也清秀,只是神态中有一种怯生生的味道。她低声道:“姐姐,阿爹一早就开始喝酒,你不在,我拦不住他,也不敢出来。”又向叶云生行了一礼,却不好意思打招呼。
她这一行礼,叶云生登时见到她脖颈后好大一块青紫色伤痕,显是殴打所致,对魏父不免颇为恼怒。
魏紫低了头:“我都知道了。”又向叶云生施了一礼,“叶公子,多谢你……失礼了。”
叶云生见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好多说,帮着魏紫把魏父搀扶到屋中。安置好魏父之后,魏紫快手快脚地收拾了院落,见屋里堆满了酒坛,酒气冲天,又对妹妹道:“你去打盆凉水来。”她把酒坛丢到外面的脏土堆上,在院里泼了些水,又点了一支香放在上风处。这支香也说不出是什么香气,十分清爽好闻,不一会儿便将院中酒气冲了个干净。
叶云生心中想:这小村僻处山中,倒也有这般名贵的香料,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魏紫妹妹怯生生地跟在姐姐身后帮忙,不时偷眼看一眼叶云生,待到一切忙完之后,她轻轻扯一扯魏紫衣襟:“姐姐,这个人是……”
魏紫这才醒悟到叶云生还在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妹妹,这位叶公子会在我们村子里停留几日,另外……平哥死了。”
魏紫之妹大吃一惊,颤声道:“什么!姐姐,可是你,可是你……三天后就要和平哥成亲的啊!”
初升的晨光照入小院,也照入东首开着窗的房间,恰可看到一件只绣了一半的大红嫁衣,绮丽而安静地逶迤在床上,透过光线,嫁衣上方飞舞着点点微尘。
叶云生默默无言地走出魏家,那件嫁衣给他心中带来了极大震撼。尽管姜平之死与他并无直接关系,然而也正是这一刻,他方体会到,一个人的丧生,给两个家庭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他忽地施展轻功,身形如风,在村庄中穿梭而过。叶云生出身君子堂,轻功虽不若他好友莫寻欢那般无迹可寻,难称轻灵写意,却自有一分优雅。这时他身影如同白鸟凌空,瞬息之间,已穿越了半个村庄。
身畔的景物不断后退,风声呼呼,过耳如雷。叶云生的心情随着风声掠过,亦是慢慢宁定下来。他停下身法,缓步而行,开始思量眼下这桩案子。
莫寻欢曾说:“一个人做一件事,必有其意图所在。”那么姜平被人所杀,是为了什么?为财?他衣着平常,不似有财在身;为情?魏紫容色倾城,莫非是有人嫉妒,因此取了姜平性命?但自己手中并无证据,这不过是凭空猜测。
又或者,是姜平窥破了什么人的秘密,所以被杀人灭口?
叶云生再次想到那座隐藏在湖水中的白城,尽管只是惊鸿一现,却给了他极大震撼,想到村民在他提到那座白城时的惊异神情,那座白城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朝露之城……”他默默念着魏紫提到的名字,这名字虽美,却又透露出一分脆弱与不确定。莫非,姜平真的是因为这座白城而死?
叶云生正思量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人逆光而立,面孔晒得黑黑的,虽看不清模样,却有一种不羁气质从这人身上流露出来。这种气质在江湖上或者并不罕见,然而在这样一个宁静安然的小村中见到这样一个人,便如同鱼群里忽然混入了一条黑鱼一般。
“黑鱼”开口道:“你就是叶云生?”
叶云生道:“正是。”又反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我的名字,说出来你必然没有听说过,但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魏英华,是姜平的好朋友。”
叶云生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魏英华又续道:“可他未必当我是好朋友。”
这话来得莫名,叶云生心中不解。魏英华又问道:“姜平他……他真的死了?”他看一眼叶云生腰间的飞雪剑,“听说,是被你的剑杀的?”
叶云生道:“是……”
却听魏英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面色也转为惨白:“好,好,死得好,死得好!”
他转身离去,风中犹传来数声冷笑。
遇到这么一个人,叶云生心中的疑惑只有更重。
叶云生来到村中,向村民打听白城相关的消息。这村子不大,此刻姜平之死以及叶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没人愿意透露给他什么消息,这些村民回避着他,仿佛这位俊美的年轻人是什么毒虫猛兽。
飞雪剑客从未遭受过这般待遇,奔波了一上午,非但什么都没问出来,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到。中午时,他来到姜家,本想询问姜父、姜母一些事情,但这时姜家已经开始操办丧事,甚至还请了一个小木匠回来为姜平打造棺材。叶云生隔门见到两位老人正哭得厉害,犹豫片刻又走了出去。
他来到村口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下,正想着去寻些水喝,忽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