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挥出,已被乐言劈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然后胸口、腰侧、双肘、两膝,都在同一时间,被钉进飞刀——她止不住上臂的去势,又向前移了数寸,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尖叫着瘫软在地,冷汗涔涔,屈辱和愤怒扭曲了她的脸庞:“你他妈竟伤我!”
她嘶吼,用受伤的野兽般疯狂的声音。
乐言轻轻拂开罩在头上的厚斗篷:“我不但敢伤你,还敢杀你。”——他的声音脱离了人的温暖,变得像刀剑相击那样锐利而刺耳。
傅敏予张了张口,却没答话。
乐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和我动手,你家老爷子也不过胜负五五开,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居然敢就这样大咧咧地攻过来?新鲜。”说着,手一翻,几把飞刀像听到饲主呼哨的鸽子,翩然回到他手中,“这次是念交情,下一次……”他头微微一偏,眼角眉梢都是凛冽的杀气,“最好,还是别有下次。”
傅敏予愤怒地咬着牙硬站起来——难为她全身上下被戳得像个渗水的漏勺,竟能站得那么稳。
“莫忘了,这可是黑函。”鲜血涔涔而下,瞬间染红她脚下的地面,可她却像全无知觉般,连声线也没有抖一抖,而且,还意外地重新找回魅惑的韵律,“即便是你……”
——黑函是杀手们的密语,代表最高级别的任务。在这个新陈代谢无比迅捷的行业里,一张黑函的成败,往往能决定一个杀手的未来。
“怎么?”乐言猛转身,衣襟在空中画过一条凌厉的弧线,带过风的清响,“若有人想调低在下的评价,那便由他去好了——你若不想为我中介,也可自便!”
“黑函是可以由人接手的哦……”傅敏予的眼睛带着笑意眯起来——若不是她身上还开着洞,谁又能相信她刚受了重伤呢?
乐言眉间一跳:“我的事,谁敢插手?”
傅敏予用染血的袖子掩住嘴,“哧哧”地笑着,不答话——这江湖成名的杀手虽不多,但其中颇有几个连乐言也觉得棘手的角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是几个人联手而来,他纵然武功卓绝,却没有三头六臂。
乐言印堂的阴影更深。
半晌,他缓缓垂下绷紧的手臂:“这任务,我自己能解决。”他已放软了口气。
“哦?”傅敏予的眼眯得更弯,“这么说,‘阎罗’决定对孩子下手了?”
“不,规矩就是规矩。”乐言学着她的样,把眼眯起,“但孩子是会长大的,总有一天会变成大人,等那个时候,我就下手,”学着傅敏予让语气飘高,“反正这个任务并没有时限,不是吗?”
傅敏予的笑容凝固了。
“在这之前……”乐言一字一顿,“谁敢抢我的目标——不妨试试。”
“哼,”傅敏予一弹舌,重新挂上职业表情,“既如此,我便等她到十八岁——敬候佳音。”
话音刚落,她已抽身向后飞跃,转眼之间已踩着树梢身在丈许之外,身姿轻盈——只有一地落英似的残红,偷偷数着她身上的伤。
直到树林彻底遮住视线,傅敏予才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骤然失力,直线下落。在树枝上挂了两下,滚落在林中厚实的落叶上。
“嘿、嘿嘿,几年不见,真是不得了,”她已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失血过多,脸色灰白一片,嘴唇更是白得发青,话音也渐渐弱下去,可她依旧笑着,眼睛里透出饥饿的狼一般蚀骨的光,舌尖贪婪地舐过上唇,“该多和他动一动手的……”
微弱的声音和她的左颊一起,埋进散发着腐败气味的叶堆里。
落败一方固然十分狼狈,可获胜一方却也未能保住潇洒风度。
其主要原因是,咳,阿瞳,吓尿了。
只见她软成一团,摊在方才立着的地方,战栗发抖,嘴里不停呢喃:“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乖,不怕不怕,你做得很好,下次有人来也像这样站着不要动……”乐言蹲在地上,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已经过去了,坏人被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