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正怒喝道:“你是何人?”
更夫慌不择言:“小的错了,不该提前打更。”
方子正混迹公门多年,破案百宗,擅长从一堆线索中抽丝破茧,选出有用的信息。此时一听更夫的话,顿时明了,定是那女飞贼威胁更夫,让他提前打更。她知此计会被人识破,诈人追来,而她早已身在他处伺机行事。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在方子正的公门生涯里,饶是巨盗狂寇,闻其名无不遁逃,他何曾受到这等戏耍,当下怒火中烧,横掌如切,砍中更夫后颈,击昏在地。紧接着他双臂鹰张,跃上屋顶连换身法想快速赶回大厅。
方子正抬望眼,遥见金满贯所在处,火光熊熊,照亮半个府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方子正纵身追敌远去时,有家丁快步奔来,喘着粗气向金满贯禀告,说府邸中多出走水,话音方落,府邸中应景地腾起一簇簇火焰,火势如龙,冲天而起,四下蔓延。
金满贯心忧他处藏物,抱紧木匣一下子奔到厅外院中去观望。
余观海喝道:“此乃敌人调虎离山之计,金掌柜赶紧让下人救火,切记不可离开贫道半步,以免有所闪失。”他如影随形地跟在金满贯身后,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着,手按拂尘,一脸安然,似成竹在胸,可随时出手拦御危机。
对余观海之言,金满贯颔首应诺,见火势非烧着机要处,才不慌不忙对下人叮嘱道:“取水灭火。”玲珑阁中藏有历朝字画古籍,而历来收藏者最怕祝融光顾,是以院中多处备有水缸,缸缸满水。
大厅之外的房舍之间,猛听众人步履杂沓声、众人抬着水桶时齐喊的口号声、泼水声、火焰被灭的哧哧声,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木材被烧焦的味道。
却因救火的缘故,明岗暗桩全撤离,各式机关均关闭,整个埋伏都被撤空,成了花架子。
——拔去针刺的刺猬,还是刺猬吗?
余观海沉吟道:“苏明夷这一手耍得漂亮,如此一来,府邸内外防御全失,如此良机,只怕她要出手了。金掌柜看牢木匣,赶紧与贫道退守厅内,让家丁在厅外巡视,只需熬过子夜,那苏明夷不能如约取物,折了天大的面子,自然无颜再来。”
金满贯听罢暗暗点头,心下暗慨:如此局面,观海兄还能从容分析,娓娓道出这一番话来,拟定一个可进可退的计划,真不愧是玉真观观主,难怪连八皇子都拜在他门下学艺。当下他抱紧怀中木匣就要跟随余观海退到大厅里。适才来禀告的家丁大抵是服侍惯了,伸手便要帮金满贯拿匣子。
如此贵重之物,岂可假他人之手。金满贯皱眉正要喝止,不想耳畔徒闻一声清叱,余观海拂尘一抖,雪白的拂尘丝绦迎面劈向那家丁。
事发突然,金满贯转而要开口喝止余观海,不料那家丁滴溜溜一转,身如凤舞,华丽而大气,三尺丝绦径直劈往虚空之处,余观海一招失手,后续招数一时间无法施展开来。
金满贯赶紧撤身后退,呼喊家丁围拢成圈,将打斗的两人围在人群中间。
那家丁双脚轻旋,衣摆飞扬间,身法益发清隽,蓦地启唇一啸,声如凤鸣,雄浑的声响扰得余观海气息一窒,动作缓了一缓。
一缓就足够了。
那家丁蓦地双袖飞舞,折腰如蝶,踏出行云流水的舞步,曼妙的舞姿里步步暗藏凶机,逼得余观海霎时束手束脚,勉力抵御,龟缩一隅。
四下里众家丁手持火把,围拢过来,照得前院亮堂无比,两道黑影在人圈中舞动着,奈何投鼠忌器,金满贯没发号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