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的手取我性命,你的排名便可一跃升入前三,酬金翻五倍,傅敏予便又有听话的摇钱树。”
傅敏尔不答,默默垂下眼帘。
“你都知道啊。”阿瞳隐在他背后悄声说。
乐言失笑:“再怎么说,我也是迄今最长命的第一杀手啊。”转头向傅敏尔指了指阿瞳,“既然这样,让她先过去吧。”
傅敏尔没有表情,木然地摇摇头。
僵持。
乐言忽然飞身而上,凑在那山石一般的人耳边说了两句。
阻挡道路的僵硬面孔忽然一绷,又一松,把路让出来。
乐言急忙回身推阿瞳说:“你快过去吧。”
阿瞳眉间紧缩,焦虑地望着乐言:“乐叔……”
“去吧,”乐言直起身,对她挥挥手,“大道直走,看脚下,避开石块,否则会死——我到底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总有自己的办法。”面前封锁道路的银丝便无声无息地隐去。
“可是……”阿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磨蹭着不肯走。
乐言拎起她丢上马背:“快去,去找你徐叔叔!”
“我……”
“江湖事江湖毕。要离开,也得靠自己的脚,不能靠别人捞。”
“可……”
“去吧!我本来比他们强一点点的,”乐言在马屁股上猛踢一脚,“加上你个累赘,就要比他们弱一点点了!”
“你——也——要——来——啊!”阿瞳趴在马背上,不住回头嚷嚷。
乐言高举右臂,果敢地竖起了拇指:“你那萌系发型——太蠢啦——回头还是——换一个吧!”
“你——去——死——吧!”阿瞳毅然回嘴。
“下面,是我们的问题了。”
夜正深。
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乐言坐在大石上,用绸布擦着他的刀,一下,又一下。
四周,傅敏予、傅敏尔、柴彪、萧朗散乱地或立或坐,组成一个看似漏洞百出实则步步凶险的包围圈——落后的三人最终还是赶上来,带来了乐言的刀。
乐言还是活的。
这令柴、萧二人大为惊讶,继而摩拳擦掌——谁拿下他的头,谁就是下任第一杀手,单件任务赏金翻倍不说,各种隐形的利好会滚滚而来。
傅敏予阻止他们不成体统的狼奔豕突,把刀递给乐言。
“你若听话多好。”凑近时,她轻轻一叹。
听话?
听话便是要放下最后的底线,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不管那人会不会武功、能不能反抗,是老人,又或是幼童么?
乐言想起脊背坚硬如山梁的父亲,想起嬉笑江湖劫富济贫的师父——他是太听话,否则,他本不该成为一个“阎罗”。
夜更深。
东方开始吞吐森冷的惨白。
乐言擦完最后一柄刀,将它隐入袖间,弹弹衣襟,站起来:“来吧。”
柴、萧二人立刻紧绷身躯蠢蠢欲动。
傅敏予挥手止住他们:“你若想回头……”
“从我在秦宅放过阿瞳那天起,我便断了回去的路了,不是吗?”深白色的晨晖勾勒出他铁青色的身影,浓重而苍凉,他哑声说,“因为你,我做了十年阎罗;今天起,为自己,我要做一个人。”
刀出鞘。
朝霞燃得正凶。
天地已是一片血红。
阿瞳到底只等来一柄“转轮”。
她把刀抱在怀里,轻轻地摩挲着,动了动嘴角,眼泪却没有掉下来。
后来,各大名胜景区,有时会见到一个头发焦黄,面带雀斑的活泼少女,对着柄银白的小飞刀:
“看,乐叔,这是山!”
“乐叔,那是海!”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完)